我的外公去世23年之久了,当时我23岁,为了生计在外地打工,没能亲自参加他的葬礼,现在回想起来,是我生命中的一大遗憾。
他清瘦高大的身材,鼻梁上经常戴着一副眼镜,头顶上始终戴着一顶帽子。他走路沉稳,说话慢条斯理。
外公鼻梁上的那副眼镜,一直是我幼小心灵中的一个谜。
那时候,我经常跑到外公的怀里摘下他鼻梁上的眼镜戴在自己的眼睛上装模作样地东看看、西瞅瞅,然后问他;“外公,眼镜戴上去怎么和眼睛看到的颜色不一样啊?”外公笑了笑说:“它是茶颜色的,这是石头镜。”
我说:“这怎么会是石头镜,石头又不是透明的?”他说:“这的确是用石头制成的,戴上它可以保护眼睛。”
我说:“我还是不相信,你哄我。”外公又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长大以后你会明白的。”
从那时起,我对外公的形象就保持着一种神秘感。
从我能记事起,外公仿佛是一个能和岁月抗争的人,70多岁了仍然看上去像40多岁的健硕样子,快80岁的高龄依然骑着跟随了他40多年的自行车到处游走。
外公是一个很能干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外婆。在那吃饭、穿衣都成问题的四五十年代里,外公不仅养活了我妈妈和我舅舅,而且还帮别人家带大了三个孩子并且亲手把他们养大成家。
他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个隐形富豪,过着财务自由、时间自由的生活。他的钱财从不外显,并且合理消费,从不摆阔。
据说我的外公在当时还拥有一箱金条,可是我却半信半疑。只是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我的疑惑才得到了证实。
那个时候,村民的房屋都是土木结构,房间还没有水泥地面。有一次,我刚结婚不久的舅舅想把他睡的房间打成水泥地面。为了地面不防碍门的打开和关闭,得把室内的泥土往下挖四五公分,以便摆放石头打混凝土。就在房间往下刨土的过程中,在刚跨进门第一步的地方挖出了一箱子黄金,这才证实了外公腰缠万贯的事实。
外公性格和蔼,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过火。即使那些黄金被我舅舅无缘无故地以各种名义花掉了,他也没有说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外公的财富,他还有许多袁世凯头像的银元,至于到底有多少,无人清楚。他给我妈妈了好几个,至今我母亲还依然保留着,作为对外公的怀念。
外公是村子里第一个买自行车和捅有黑白电视机的人,当时被全村人所羡慕和夸奖。
每逢晚上吃过饭后,村民们都聚集在他家门前的院子里看电视、聊天;和他熟悉的村民有事来问他借自行车,他总慷慨大方地借给群众,也因此而赢得了他们的好评。
过了几年,他在一个秋收后的下午悄悄地搬去了离他家五公里外的一间早已准备好的靠近山里面的小房屋。
从此,外公就过着你勤劳节俭半隐居的朴素生活。
外公的多才多艺表现在他既会木工又会瓦工,还会用竹子编织各种农家用具,除此之外,他还是发明家、农业学家、园艺家。
记得在我6岁刚要上幼儿园的前几天,学校要求自备桌子、凳子到教室上课。眼看开学来临,父亲就叫我外公来帮忙,他来到我家二话没说,拿起随身带来的钢尺、斧头和刨子等工具到院子里找了一截有50多公分长的木桩,在三个小时之内就做好了一张简单的桌子,又找了几根木棍和一个短平板,一会儿时间又做好了一个小板凳。开学那天,父亲扛着桌椅,我跟在他后面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那时候,他高超的技艺就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
有一天晚上,我家外面的厨房因连续下了几天雨而倒塌,没有锅子做饭。这件事被我外公知道了,提前就让我爸爸备好泥巴。第二天一大早,外公就骑自行车拿起他的钢尺、瓦刀、抹子就到我家里来,简简单单地划线做标记之后,用了不到四小时,就把锅灶垒起来了。从那一刻起,我对外公的佩服和赞赏更进了一步。
外公还是一个特制善于利用时间的人,他承包了当地政府的二十亩山坡来种桩稼。白天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到三四里外的山坡上干活。晚上和下雨天,他就一个人利用自己收割完高粱后的穗子编条帚、编扫把。每年我们那里逢农产品交流会的时候,他就把他平时编织的农产品:条帚、扫把、竹筐、竹篮子一捆捆地带到县城去赶集,在那个年代里,每天挣8块钱的工资,外公都可以卖到200多块钱。
外公利用空闲的时间在房屋的前面开垦了一个蔬菜园,种了好多蔬菜:韭菜、四季豆、豇豆、芹菜、黄瓜、西红柿、辣椒、蒜苗、蘑芋等。他还在房屋后面的小山坡上开垦了一块地,里面种了许多农作物,如:高粱、玉米、黄豆、、向日葵、绿豆、红豆、芝麻、 蓖麻、烟叶等。什么季节种什么,他都了如指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农业学家,而且种得都非常旺盛。我们家一年四季都不用买菜,全是外公隔一段时间给我家装一大袋子,可以吃上四五天。
外公还是一个乐器家,在他房间的墙壁上始终挂着一把二胡,他喜欢在空闲的时间里拉二胡解闷。
他也喜欢研究各种器械装置,并且亲手制做。我小时候,他给我做了好多游戏玩具,如:铁环、弓箭、弹弓、水抢等。在那些老鼠横行的年代里,他还亲手发明了几种捕鼠器,每次都能捕住老鼠。
外公对居住环境特别注重,视空气如生命,是一个对园艺特别热心的人。在他房屋院子的南边和西边各栽了一排长约10米、宽约50厘米的冬青树,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用园艺剪把它们剪得整整齐齐。在冬青树的旁边还留有一块花园,他每年按气候节令种些花草,如:指甲花、牡丹花、芍药、康乃馨、牵牛花、栀子花、月桂等让院子空气清新,香气溢人。
我的外公虽孑然一身,但他并没有感到孤独和寂寞,他心血来潮的时候,还骑着自行车带上许多自制的干粮到处去游玩,直到天黑一个人才回来。
现在外公永久地离我而去了,但是他的音容笑貌却始终刻在我的脑海里,时常勾起我对他无尽的思念。他的聪明、智慧以及多才多艺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