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学的教室十分宽敞,然而我们班的人顷刻间就能将它挤满。
那时我所有的疑惑都来自于我的同桌,他不像是个正常的人,不爱露出脸来给我看,当然,我也不希得看,有时候他留着短发,有时候又留着长发,似乎性别不一。
尽管我一直都在认真上课,只能用余光来确定他们的大概身形,用鼻子闻他们身上的汗味,但是如今我也很难确定,我的同桌是不是自始自终都是同一位。
他从来没有说什么就成为了我的同桌,这不需要老师的批准,也不需要我的批准。我的位置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正中间,而他费尽千辛万苦也挤到中间来跟我坐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一件莫大的缘分。
因为人数太多,老师课前点名通常只能点一半的人,然而只要我被点到,相应的下一个就会点到我的同桌。我开始相信我们之间存在某种神秘的逻辑作用,我也开始相信所谓的命中注定。我开始把他想象成一个女生,并开始大胆地观看他的手臂,研究他的汗毛。
我问我的网络好友胡渣,我说女生也会长很可怕的汗毛吗,在手臂上,就像是斑马的纹路一样。胡渣肯定是嘲讽地笑起来,在对面沉思着怎么挖苦我,毕竟他平时就跟我炫耀他最近又泡了哪个哪个学妹,又让哪个哪个的男朋友见到他就瞪眼,我总觉得他看我只是看一个尚未发育的红毛丹一样。
不过他没有,他只是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汗毛这么长的?
我说,那是我的同桌,习惯用左手写字,所以在我们同时写字的时候可以看见他的手。
他??胡渣很快地打出两个问号,仿佛我能听见那几声惊讶的键盘敲击。
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就暂且用他来表示了。或许这是中文的一个漏洞,我们应该拥有一个人称,指代一个很靠近却不了解的人。
为什么你不知道你同桌的性别,万一他是个男的呢,你准备去表白吗?
别逗,我很快地打,我没说我喜欢他。
同桌越发吸引我是在同年的五月中旬,预计还没到来的江浙大地回荡着恐怖的热气,它总是追着我,像一个笼子一样把我关住,但我庆幸的是,与我锁在一起的是我的同桌。
开着空调的教室里,帘子也被拉上,老师给同学的困意授课,大家来得三三两两,像不被期待而抛洒的种子。而我们永远坐在一起,相同时间到达,又在相同时间离开,除了交流以外,我们之间似乎什么都可以做到。我开始看向他的胳膊,从短袖中吐露出的白皙,我不敢多看,那股白皙确证了我对他的爱情,我开始猜想人们冬天因为驱寒最需要备齐的汗毛,总会在这个夏天脱个干净,像一切猜忌与怀疑,像一切思考和孤独。我再也不看他的手臂,我开始仔细并深情地观看她的胳膊。
我想某一天她会转过来问我借一些东西,或许是一支笔,或许是昨天的记忆,我都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她在这个教室里经历的一切我都铭记在心。不过她从来也没有需要过我,正如我从来也不需要她,在她的眼中,我当然也是一个沉默不语的人。
所以我从不埋怨她,我只一次次把自己放低。
她绝对是个女生,我对胡渣说,她的胳膊很白,就是我喜欢的样子。
汗毛不是男生的专属,白胳膊也不是女生的专属。胡渣说了一句他自己的哲学道理。
那我该怎么知道她是女的,你有你的证明方式,我也有我的,我用我的方式证明了怎么不行。
我们得讲科学,科学你知道吧,跟宗教对立的东西,我们用科学筛选女生,再用宗教追到女生,而不是相反,你懂了吗。胡渣在那边很顺畅地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