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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十五期“容”写作主题。
有容乃大。学会包容,才能拥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懂得包容,心灵才能自由自在。
刮着风的冬天,就算有暖阳,也不热火。秦逸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今日难得出门买个菜。想着刚把案子结束,怎么也得犒劳自己一下。
东区是北川城最大的菜市场,从凌晨三点到晚上九点,这里的人流能赶上了北上广深的火车站。
秦逸率先在菜场走了一圈,让他奇怪的是,这么繁荣的地儿,怎么还会有一个空摊位。
“这个豌豆尖怎么卖?”他煮面条时喜欢放些青菜,冬天无疑豌豆尖是上好的。
“七块三毛八,你要就摸个零,就剩这么点了。”卖菜的是个矮胖的中年女人。
“行!给我称称。对了,怎么这个摊位是空着的,我看这里面到处都满了,而且有些甚至都摆在外围去了。”秦逸指了指旁边的空摊子问道。
女人装菜的手一顿,抬眼看着他,“这个摊位谁还敢租来用,邪门得很。”
“啊?”秦逸看着女人又是摇头又是四下张望的样子,发出了一声疑问。
“你只管买菜,管他摊位空着做什么。”旁边的摊位也听到了,这是个男人,他看了女人一眼,对着秦逸说了一句。
“多少钱?”秦逸撇开脸问道。
“十五块六毛五,抹个零,给十五块五。”女人称完,听着问价,就赶紧报了出来。
“给,我先放这里,我等会过来拿。”秦逸看着他们的神情,觉得可能有些故事,也是,他是来买菜的,又不是来问话查案的。
“好。您尽管去放心买其他的。”女人收了钱,找了零。
秦逸走进了活禽宰杀区。这里土鸡,土鸭,鹅,鱼,羊,甚至兔子,都是鲜活的,挑上哪个就哪个。他就想逮只老母鸡回去熬一锅虫草花补补熬夜伤神的身体。
秦逸盯着一只母鸡两眼放着精光,想着那熬出的汤,不自觉吞咽了几口,喉结顺着滚动起来。
那老板一脸褶子,带着颓废气。留着个寸头,青丝中生有少许几根白发,这都是经过风霜岁月洗礼留下的痕迹。见着秦逸这身打扮,赶紧操着口音,露出黄牙笑呵呵道:“嘿,您可真有眼光,这只老母鸡最下奶了,拿回去和着蘑菇或是板栗炖,那可是您媳妇儿的根子。”
秦逸的脸一阵肉疼,“谁说我要买回去给媳妇儿下奶的,我是要自己吃。”
老板深深看了秦逸一眼,心里隐晦道,“嗨,这不是看你黑眼圈胡子拉碴的,还以为是生了儿子呢。”
秦逸接收到老板的眼神,指了指那只鸡,老板二话不说,动作麻利地给他抓了他要的那只鸡,三下五除二地一刀子给放血,拔毛,一只完整的鸡就摆在了砧板上。
“切还是不切?”老板抬眼问道,热情度完全没有初见那般热情。
“祛除所有内脏就好了,那些玩意儿见着犯恶心。”秦逸随口叨了一句。
他看着老板一刀切开母鸡的腹部,随即伸出五指一掏,那些蹂躏在一起的内脏被一把拉了出来,让他不自觉想到了上一个案子的验尸房,瞬间让他后悔要买这只鸡补身体的决定了。
突然,电话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联系我,只要是你,准没好事。”秦逸看着来电显示,接起来就有些暴躁。
“只要我一天是你的合作同事,外加上司。你就得憋着。地址发过来了,赶快过来,又有活儿干了。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吃鸡啊!尤其是看着宰杀的。”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留着秦逸看着老板用流动自来水冲洗着母鸡腹部的血水,越看越难受。
“好了没有?多少钱?”秦逸语气越来越暴躁。
“一百四十七,给你抹个……”老板边用塑料袋套进那只鸡,边准备说给他零头抹了。
秦逸扔下一百五,就从老板手中提着那只白花花的鸡大步离开了。
留下老板自顾自深深怀疑人生。他这早上开门生意,咋那么晦气,不管了,有钱赚就好了。
“钟队,这还用尸检吗?”穆童耷拉着秀气的脸看着面前白布盖着的箱子问道。
“还检个屁啊,这不就是白切鸡一只,我……”钟程突发觉得自己这有些失言了,对着尸体来了一句,“莫见怪,谁让你变成如今这模样,你说你生前到底是得罪了什么变态佬!”
穆童看着自己的老大,这一晃就是十来年了,难得看到他有这么失控的时候,就算当初老大的老师做了挨枪子的事,他也没这么失控过。
“等会儿让你们秦队先看看,然后把人送去尸检房,让他们都避着点,人死了,还是给他留个体面。”钟程皱着浓眉,微眯着眼,像是喝了酒,半醺微醺的。
“对了,家属那边怎么样了?”钟程望着跨过马路向着这边而来的秦逸,转脸问着穆童。
“一盏灯在那边,还没送消息过来。”穆童摇了摇头,也看到了秦逸,只是他注意点落在了他左手提着的白色塑料袋里。
“钟队,你不是说,让秦队别买鸡吗?看那样子还是现场宰杀的。”穆童说完就赶紧开溜了。
“尸体呢?”秦逸张开口就问。
钟程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箱子,正正方方的塑料箱外面还印着大林散养鸡场,新鲜土鸡蛋,还有联系电话。
秦逸扫了一眼钟程,迈开步子,就准备拉下白布,却被钟程抓住了手臂。
“先别看了,陪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钟程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明着找了个借口。
秦逸根本没回头看钟程一眼,而是动作麻利且强硬地掀开一角。他快速丢下手中白布,瞳孔迅速放大,瞬间失了焦距。
像他们这种干刑侦的,什么作案手法没见过,可是一联想到手中这只母鸡,他就胃里一阵翻滚。
终其原因是秦逸平时并不下厨,要么点外卖,要么在同事家里蹭饭吃。还有个重点,让他会勾起回忆,当这与过去重合,他就有些难受了。
“喂,你还真去买这玩意儿了?”钟程看着秦逸手中的塑料袋,虽带着调侃的声音,但眼底藏着的担忧却显露无疑。
秦逸回神,把塑料袋丢给钟程,低头向着马路边走,“死者查清楚了,家属那边口供提到了?还有什么其他线索?”
钟程跟在后面,皱着的浓眉就没有松散过,“死者名叫刘勋,男,四十二岁。住在龙璟苑。家有一六十老母,妻子是哑巴,儿子十七岁,辍学在家。”
“尸体是被丢在一个散养鸡场的,也就是这装箱上面的地址,我已经安排立光和小可爱去找那鸡场的负责人了。”
秦逸停下脚步,侧着身子看着钟程问道:“那尸体怎么在这里来了?”
“把尸体运到这里来的,是鸡场的长工吴涛,人已经带回局里了。按他的说法是,散养鸡场包的是一大块林子,而林子里的鸡蛋都会在头一天晚上进行塑料箱装箱,然后次日六点送进城里指定的商铺。鸡蛋装箱是他和另一个同事装的,所以他们只点箱数,并不会挨着每箱都打开检查,这样会耽搁送货时间。”钟程把局里的消息全部说了。
“死者死亡时间?”秦逸继续问道。
“目测,起码这个数了。但还得去尸检,等报告出来,就会有明确时间。”钟程用左手比划了一个三的手势。
秦逸脸色没有特别明显变化,钟程的眼力见可比他强,所以他不否认,也不肯定。这是三天,还是三个月?但从钟程的态度,可能是后者。
但他们干侦查的,可不光凭猜测和推断,还得找到实际和充足的证据。
“那现在就是还一头雾水了。”秦逸继续抬脚向前走。
“鸡场那边是谁去的?”秦逸继续问道。
“水瓢去的。应该一会儿就有消息了。”钟程回头看着那些隔岸看热闹的群众。穆童已经让人把那箱尸体运走了,留有几个人在原地看管。
“那些记者的秋风怎么总是吹得那么快?到哪里都能跟上一群。”秦逸眼神有些不耐烦。
“为了生活,为了钱,为了名,哪一个都能让他们跑得够快了。”钟程看了看那些闪着摄像头,跟着运送尸体的车子追跑去了。他语气有些淡,但颇有同病相怜。
“那么钟大队长,你是为了什么?名你早就有了,钱也不差,那就更不要说是为了生活了。那菜市场可是一大把弯腰驼背的白发老者卖菜维持生活的。”秦逸去了菜市场扫一圈,职业习惯,便把社会层次分了个透。
钟程盯着秦逸,“哟!高高在上的老总,也能体恤我们这种底层老百姓的不易了,真是难得。”钟程停了一会,看着秦逸认真说道:“把这件案子完了,我给你放假几天,出去散散心。”说完就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秦逸坐上了副驾驶,“龙璟苑离这里并不远,为何不走路?”
“去了龙璟苑,得赶回局子里,上次那案子虽结束了,但我还没写完结报告,这不新的又来了,得赶紧了,要不你替我写得了。”钟程最近在戒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塞进了嘴里,歪头看着秦逸说道。
“自己写,我才懒得应付上面那几张只顾吆喝的老嘴。说好了,这次案子完结,放我几天假。都跟着你们混了上十年了,我自己的公司还是得回去看看。”秦逸看了钟程的棒棒糖一眼,盯着钟程那起了皱纹的眼角,语气好了些。
他们一起共事十来年了,转眼他们都是快奔四的年纪了。他们常年伴着肮脏血腥,成家于他们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怎么?想去相亲了。”钟程调侃道。
“明知故问,当年我们一起救下的那个孩子发来了请帖,我得准备个大红包送去。”秦逸没好气地说道。
“你不说,我倒把这事忘了,那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希望这次的案件能快点结束,上面要求一周之类破案,我都没想到问题的关键在哪里。”钟程右手拍打着方向盘,脸上拉着一丝愁绪。
“你想找什么关键问题,你就说你对这次死者有什么想法?”秦逸问道。
“无非就是情杀,利杀,总不可能是自杀吧?谁有那种魄力和胆量,能死前把自己掏空了。”钟程说着闭了一秒的眼。
“你现在是开车,注意你的思绪别抛锚,当年我的自行车可是这样没得了。”秦逸撇了撇嘴。
“我那不是把卡都给你了,是你自己不要。”钟程把棒棒糖拿出来,刀了一眼秦逸。
秦逸提起之前的事,是想暂时分散下注意力,听钟程的语气,这次案件有些无从下手。
出去的几人都还没有消息。
有时没有消息是好消息,可是有的时候却是坏消息。这种案子肯定是要被上面压下来的,这要是传出去,得多瘆人,多乱人心。但看来是压不住了。
走街串邻地查访,也得把嘴巴缝牢了,该说不该问的,都得小心谨慎。
龙璟苑这个地方,是一个年代悠久的家属院,有自住的,也有外来租的。这里住的人杂乱且多。当秦逸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已经想象到了这个破旧不堪的大门头。还有更棘手的就是这破地方,坏消息可是传万里都不止。
两人下车出示了证件,这里本身是管理松懈的,可一听死人了这不物业得做做样子。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刚进小区,他们就收获了不少群众的异样目光,有拉着箱子离开的,也有抱着手臂三三俩俩议论的,声音还不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这地方,随便死个人,多正常的事。”
秦逸看着密密麻麻的窗台晾晒着各种衣物,从进了大门,整个小区都觉得压抑得很。
吵杂声,儿童追逐声,老人的咳嗽声,茶馆的麻将声。
那些茂密厚重的小叶榕从树干上伸出来长长的褐色根须,垂直到地面,那些不长的根须悬挂至头顶,总是让人很不舒服,秦逸嫌弃地左闪右躲。
“一个刑侦老手,若是因为那一眼,而让你望而却步,不能冷静下来寻找真凶,我就太高看你了。”钟程看着秦逸的背影,冷声说道。
秦逸的身子一顿,被戳穿的心思,让他打了个冷颤。他又想起当年赵玉北那件事,连带着自己父亲的那一代,虽时隔多年,而他也被那几个老辈子的橄榄枝网住了,其实,也是不愿意步入父代的后尘。钟程和他,都会有那道坎,但钟程明显比他更稳。
他承认看了那具尸体后,他不仅反胃,更多是感到害怕。人的心要到一个什么程度,才能下如此之手。
“钟队,秦队,这边。”一个小伙子站在一栋楼房的门口,向着他们喊道。
“陈智?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在队里查监控吗?”钟程走过去,看着陈智问道。
“我都查了,见你们一个都没回来。是一盏灯让我在这里来接你们。”陈智带着眼镜,他早已褪去了当年的学生气,如今斯文中带着老气沉稳。
“一盏灯?他还在上面,怎么样?”秦逸虽有些吃惊,张一盏怎么会料想到他们要来。不过当下重要的是线索。
“你们上去了就知道了。”陈智推了推眼镜,一脸难为情地说道。
秦逸和钟程对望了一眼,跟着进了电梯,陈智按了个十一层。地面湿湿的,有纸巾,有其他的饮料垃圾。那壁面的数字按钮破损严重,有的都不亮灯了,电梯一走一抖的,秦逸一只手捂着鼻嘴,一只手不自觉抓紧电梯壁面已经断掉一半的扶手。
“这电梯是后期加装的,因为住的人杂,那素质不敢恭维,所以……”陈智没有继续说下去。
“叮”电梯开门声响了很久,电梯那道门像是打盹的老门卫,几秒钟后才缓缓开了一条缝隙。
“这件事了了,你得多放我几天假。”秦逸回头看了一眼钟程憋屈地说道。随即大步跨了出去。
“钟队,秦队怎么了?”陈智有些担忧地问道。
“等会回去,把我驾驶室那只鸡带回去炖了,记得用虫草花。”钟程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智。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时间炖鸡,有泡面吃都不错了。”陈智嘟囔着,跟着出了电梯。
“你可得给我儿子做主啊,这些天杀的,让我们一家子怎么活啊!”
“我儿子是个老实人,怎么就被,就被……啊!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声音苍老又嘶哑,那哭腔听着下一秒可能就要断气了。
“只要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一定会查出真凶,给你们一个交代。”一道年轻且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无奈又不得不安慰的男声响起。
秦逸出了电梯,刚好听到了这几句。他拐过廊道,就见那道门口还有邻居围着。想必就是死者家了。
“让让,警察办案。”钟程那模样有些屌丝痞子气。见秦逸没上前,便推开他,上前几步吼了一句。那些人一听到声音就转头看了过来,随即各自退到了一边。
秦逸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冷冷地说了一句,“死人的热闹也喜欢看,也不怕被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看热闹的人一听,自然起了心思。开始七嘴八舌谈论起来。有些人自是悄悄散了。
“看着老实,平时卖菜不也是缺斤少两,我看啦,失踪了那么久,是遭报应了。”
一个声音不大不小传了出来,秦逸回头看了钟程一眼,后者停下脚步,向着刚才发声的妇人走去。
“大婶,方便聊……”钟程没说完,就被那个妇人打断了,“不知道,我也就图嘴快。没什么要说的。”
钟程吃了闭嘴羹,盯着妇人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秦逸一眼。
“长舌头多了去了,但有的可不止长舌头那么简单,你的美男计可以用上了。”秦逸朝钟程递了个请字的眼神,钟程只得摇头跟上了那道背影。
秦逸则是入了房门,这一进去,他又跳了出来。
“秦队,给,戴上口罩会好些。”陈智这名字真取得好,机智聪明。
秦逸接过陈智的口罩,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戴上口罩。他觉得可能有些不礼貌,他抬脚再次进了屋内,眼神搜索着一盏灯的位置。
房间不大,但各种东西,堆得满地都是,无处下脚,秦逸忍了忍,还是寻了几个空处踩了过去。
“怎么回事?让你了解情况,你敢情在这里作心理辅导师。”秦逸看着一盏灯坐在梭黑的布沙发上,一只手被老人拽着,那双眼跟着泪涟涟的。
那沙发不是真黑,而是各种斑驳的污迹染成的。地上到处都是各种生活物品和垃圾,秦逸抬手挡了挡鼻和口,胃里一阵翻滚。
“秦队,这是我了解到的情况。”一盏灯另一只手把笔记本递给了他。
秦逸一手接过笔记本,快速翻看起来,他并没有找到特别有用的信息,唯一的可能就是死者的失踪时间,但都有一些模棱两可。
秦逸看着站在房门边的男孩,他应该就是死者的那个十七岁儿子,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秦逸起身,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到底要问多少遍!”男孩的语气并不是特别好相处。
远处的一盏灯回了一句,“他是死……刘勋的儿子,刘云龙。”
“你妈妈在里面,方便去看看吗?”秦逸指了指房间,因为一盏灯单独给他写了一行小字,他目的在此。
刘云龙抬头看着秦逸淡淡说道:“我妈回答不了你们的问题,求你们别去打扰她了。”
秦逸看着刘云龙,想从这孩子身上看些什么,但一想到其他,他暂时打算放弃进这个房间。
秦逸转身对着一盏灯说:“你和陈智继续待在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先回趟局里。”
一盏灯和陈智对望了一眼,眼神里闪过,“我就知道,还是我们守着。”
秦逸快速下了楼,从口袋里抽了一根烟出来,坐在一棵圈小叶榕的花坛上喘了一口气。
此时钟程还在楼梯里堵着那个妇人,“所以,大家都觉得他的死是活该?”
妇人一脸的不耐烦,“我该说的都说了,我得回去给孩子做饭了。”
钟程的心情也不好到极点,“最后一句,你为什么说与鸡场老板有关系?”
妇人方才也就是多了一句嘴,说曾经看到过刘勋的老婆跟着一个男人拥抱过。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就记住了这句话,尽管她说有可能看错了。
“因为鸡场老板就在东区菜市场有个摊子,这个片区的人,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以后别来烦我了。”说着妇人推开钟程,就穿过消防门走了。钟程停了几秒钟,才把头伸出走廊,看着妇人进了一道房门,才回去死者家中。
秦逸看着钟程的时候,已经抽第二根烟了。见他第一句就是,“问到了什么?”
钟程摇了摇头,但还是说了一句,“这个人似乎不太有好人缘,大多都是看笑话和诅咒。”
秦逸想起那个老母的哭诉,也只是嘲笑了一句,“果然,全天下,也只有父母才会把一个人当人看。”
钟程手机响了起来。
钟程放下手机对着秦逸说道:“立光和小可爱带着人回局里了。水瓢也带了一些东西回来。”
“那赶快回去,这件案子,能快速解决就快速解决。”秦逸说着就向着小区外走。
北川刑侦审讯室,立光和小可爱正在询问。
秦逸和钟程在监控室看着。
“是他。”秦逸看着坐在里面的男人,有一丝惊讶。
钟程回头看着秦逸,“谁?那个人你认识?”
“那只鸡。”秦逸丢下一句话,就出了监控室。
钟程转身跟了出去,随即回头对他们说,“等会有情况特殊,记得断了它。”他指了指那些监控。
“你说你与他们夫妻二人是同学?”立光带着审视的眼神,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冬花那个时候明艳动人,她可是我和刘勋最喜欢的人。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错过了她。要说我对刘勋有没有恨,那肯定是有的,毕竟是我先爱上冬花的,是他先跨越雷池,抢先一步,以那种方式娶了她。”男人说着脸上起了愁绪,秦逸他们进来,也没发现。
“钟队,秦队。”立光小声叫了两声。
钟程摆了摆手,“继续问。他们之间有没有其他过节。”
秦逸拿起记录员面前的口供看了起来。
“你们是否有过其他不好的过节?那你知道刘勋最近在哪里吗?”立光继续问。
男人抬头看着进来的两人,把目光最后落在秦逸身上。
“杨雪青,请回答问题。”立光微微皱眉,声音高了一些。
杨雪青收回视线看着立光,“要说过节,我们除了冬花,也没其他。刘勋失踪前,他的儿子刘云龙来找过我。让我帮他找失踪的父亲,那还是两个多月以前了。我当时也是觉得有些不相信,所以决定带东西去看看。那次冬花却在我怀里哭了起来,说好后悔当时她喝了酒。但刘勋,为什么失踪,我是真不知道。”杨雪青说道。
钟程想起在龙璟苑楼下那个女人说的话:“说他们拥抱过。”
“这上面不是说,那个卖菜的摊子是你帮着找的。按说你们在同一个菜市场,怎么会不知道?”秦逸放下口供问道。
“我记得你,买鸡的那个。原来你是警察。”杨雪青没回答,而是看着秦逸说道。
“警察也需要吃饭不是。你记忆很不错,那么,你还隐瞒了什么?”秦逸接过来问道。
“我要是隐瞒,就不会配合你们问话了,毕竟我耽搁一天,可都上千呢,够我一家子吃一周了。”杨雪青眼神微敛。
“有人说,看你和冬花关系甚是亲密,你会不会是因为夺爱之恨,而痛下杀手,像杀一只鸡去对待你的老同学。”秦逸抱着手臂冷冷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你们警察就可以血口喷人,你说我杀了谁?”杨雪青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他抬头看着里面所有的人,还看了看头顶的监控。
“给照片让他看看。”钟程说了一句。立光把压在文件夹的几张照片推了出去。
杨雪青没有犹豫,快速伸手拿起照片,“这是……”他瞳孔逐渐放大,捏着照片就歪头干呕起来。
秦逸的脸色很不好看,“怎么?看着是不是就像杀一只鸡。你也觉得会吐吗?”
杨雪青没有放下照片,而是抬眼看着秦逸,“鸡能跟人比吗?鸡生来就是被吃的。我没其他本事。但养鸡杀鸡能养活我的家人,我不做,还有其他人做。”
杨雪青此刻倒是明白了,“原来你来买鸡,就是为了来试探我。你觉得是我杀了他。”
“我们也只是怀疑,你的工人吴涛和钱五都交代了。”钟程说道。
“没做过的事,你们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他们交代就交代,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杨雪青把身子在椅背上。
秦逸和钟程抬脚出了审讯室,没搭理杨雪青问他们什么时候放人。
“到了该放你的时间自然放你。”立光说完,和小可爱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秦逸和钟程回到办公室。钟程坐在首位,看着已经等待在那里的水瓢,还有郭磊。
“钟队,您看看这个。”水瓢已经把照片打印出来了。
照片上的一丛荆棘上,挂着一块有些褪色的普蓝色布料。
“本来我也没在意,那鸡场是圈的一片小山头,鸡都是散养的。所以有很多这些破烂的衣服挂着,我问过,说是为了吓一些鸡的天敌。但不同的是这荆棘丛的下面有很深的一个坑凹和摩擦过的拖痕。我问过那两个工人,他们都是白天工作,而且鸡窝是在那个临时棚建房里,那些鸡都会在指定的鸡窝里下蛋,它们并不会去林子里面随意下蛋。所以他们把蛋装箱都不会去林子里。就算去也是白天去,主要是去补补那些被野狗撕咬快破了的网子。哪里有什么植物和荆棘丛,他们都大概知道。而且我从那个位置一直往前走,我走到了水菱路。”水瓢说出了关键点。
“我去东区菜市场打听了,那个空摊位是七年前租给死者的,直到三个月前,那个摊位突然空了下来,很多想贪便宜的菜贩子,都去争那个摊位,结果不知为什么,只要是摆在那个摊子上,他们的菜就是卖不出去,这样一回两回,大家都不再争那个空摊子了,大家谈到都为之色变。不过,我在那个摊位下的缝隙处发现了这个。”郭磊说完自己这边的情况。拿出一个塑封袋子里装着一本有些卷的笔记本。
钟程把照片递给秦逸,秦逸又推给了刚坐下的穆童,穆童又递给了立光他们。
钟程则是戴起手套,拆开塑封袋,拿出笔记本看了起来。
“从照片看,像是一个重物砸下去的,按说这个痕迹是不会留下这么久的。那么有可能就是下雨后,泥土变软了,被砸的地方变干了,所以就能留下来了。”秦逸分析道。
“水菱路?那条路可是条主干道,平时过往车辆特别多,就算是凶手背着尸体,那也逃不掉路上的监控,赶紧让陈智去交通管理局走一趟。”钟程快速翻看笔记本内容,一心两用,听着小可爱他们的谈话,轻拍了一下桌子,小可爱立即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我觉得咱们可以去一趟杨雪青的家。”秦逸来了一句。
钟程:“……”
“你看,这北川的地图。水菱路是通往城区和郊区的主要干道。而龙璟苑和杨雪青的住址与鸡场成一个三角状。”秦逸指着墙面的北川城地图,把怀疑依旧锁在这两家上面。
钟程知道秦逸的意思,只是觉得证据不足,他们可以怀疑任何人,任何人也可以是嫌疑人,他们应该把范围扩得更大些。而不应该每次都把目标锁在那几个关系圈以内。
“你看看死者的笔记本。”钟程把笔记本递给秦逸。
秦逸看完了,却来了一句: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头都住着一只魔鬼。往往惨案都是出自于身边的人,因为旁人作案会鬼鬼祟祟,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够不动声色。”
秦逸的声音冷若冰霜,钟程也打了个寒颤。
“春天明明都很近了,好好地看春暖花开不好吗?”钟程嘀咕了一句。
“钟队,我们把整个龙璟苑都走访完了,这些人反馈回来的,不是说这家人抠门,就是说这家人不好相处。还有一个重点,男人经常打女人,听说开始男人对女人很好,就在六七年前吧,男人不知为什么,总是对女人拳打脚踢,起先还有人劝,后来大家也管不了了,习惯了也就大家都不提这件事了。女人是哑巴这件事,也是后来才有的。”说话的是江知林,他旁边是黄礼瓒。看着像双胞胎兄弟,他们是同时考来的,才来队里半年,平时为人机灵,所以钟程派他们出去收罗信息。
“不是哑巴?立光,小可爱。你们再去一趟龙璟苑,我和你们秦队去一趟水岸花城。务必把冬花带回来问话。”钟程站起身说道。
“要带就把那三人一起带过来。”秦逸跟着起身,随即还说了一句。
钟程转头看着秦逸,其他人也在等着命令。
“一盏灯的记录里面可是什么都没有,那个少年的眼神太冷淡了,老人却对女人的事只字不提。还有这个笔记本里的记录到底是不是真的,咱们得应征下。”
钟程听着秦逸如此说,想了想回道:“老人弄过来太麻烦,万一出事,你我都担待不起。上面放话,难得去兜底。”
“不!不带过来才容易出事。别忘了,我们车上,这房间所有,可都是有监控录着。不管只带那个少年,还是女人,还是老人,都有可能出事,而且我们还解释不清楚。”秦逸的语气有些让人无可反驳。
钟程抬手摸了摸鼻尖,他们以前的确遇到过这种事,所以,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随即对小可爱说道:“你是我们这里最擅长撒娇和嘴甜的女人,把张燕带着一起,你们女孩子去接触老人小孩,要比我们这帮大男人更容易些。”
小可爱颇有些不乐意,“钟队,你说好给我买的玩偶熊呢?”
“只要你们这次圆满完成任务,案子结束立刻买,买双份。”钟程为了案子,也是打算自掏腰包了。
“钟队,我们不要玩偶熊,到时候请我们吃顿菲力牛排就行。”立光他们接过说道。
“还不快去,完不成,我给你们几条竹排。”钟程瞬间变脸。
大家快速出了会议室的门。
秦逸又去监控室看了一眼被关在审讯室的杨雪青,随即又进去打了个照面。
“水岸花城你当时买,花了不少钱吧!”秦逸的声音,让发呆的杨雪青抬起了头。
“多久放我走?”杨雪青的眼神有些雾气。
“想出去就老实交代。”
“你们让我交代什么,我说过了,我根本就没杀人,我就算恨他,可也没必要杀了他,要杀我早就杀了,还用等到我们自家的孩子都快成年了。我不是有病就是疯子。”杨雪青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你说刘勋的儿子刘云龙去找过你,当时他有那些表现,是害怕,是担忧,是哭着,还是其他?既然你说后来都没怎么见面,那么他儿子又怎么会知道你的住址还有认识你这个人。”秦逸快速问道。
杨雪青此时已经陷入了回忆里。
宽敞的卧室,他正在哄着自家的小女儿。大儿子在旁边写作业。妻子在床边叠着小女儿和大儿子的衣服。
突然门被敲响了,开始他们以为是隔壁的。直到那声音没停过。
“老杨,好像是有人在敲门。都这么晚了,是谁啊?你快去看看,姑娘给我。”妻子接过怀里五岁的女儿对他说道。
他起身去开了门,看着一个少年站在门口,身上还有些脏兮兮的,裹着泥巴。他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神,他知道他是谁。
“杨叔,我爸不见好些天了。您能帮我去找找吗?我知道你们以前是同学,而且你喜欢我妈。我……”杨雪青听着这一句,赶紧打岔了,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才又回头问了一句。
“你爸怎么会不见了?他不见了你报警啊,来找我做什么?你小孩子,有些话不能乱说。”他也没有对刘云龙凶,只是让他该怎么做。
“我妈不让报警,说邻居们知道,更要嘲笑我们,看不起我们了。”刘云龙低头可怜兮兮说道。
“我先送你回去,不然你妈该着急了。”杨雪青自己也是做父亲的,所以孩子纵然口无遮拦,他也没跟他一般见识。
“杨叔,我知道,你也看不起我。而且我妈她,现在变成了丑女人,我爸不喜欢她了,你也不喜欢她了。”
杨雪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少年的嘴巴太会说了。但他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受到不好的影响。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杨叔,我就是想感谢你当年替我爸找了卖菜摊位,让他不必起早摸黑地去下苦力。我听说你也在菜市场杀鸡卖,肯定用得着这个,我专门去买了几把好刀,你看用着顺不顺手。”说着就把背在身后的一个尼龙袋子递给他。
没等杨雪青拒绝,刘云龙转身就离开了,随即又回头跟他说了一句:“对了杨叔,以后不要找我妈了,上次我就当没看见。”
杨雪青身子一顿,才想起前几日碰到了冬花,只不过她挡着脸就跑了。他根本没来得及问话,他还是七年前见过她,当时找他就是让他帮忙给刘勋找份事干。后来他见着有合适的摊位,赶紧从自己口袋里掏钱,把摊位租了下来,又帮他们找菜源。后来,他就尽量不和他们见面和碰头了,只有刘勋有时候会去他摊子上坐坐。冬花当时问了他的住址,他为了大家都不尴尬,还有为了各自家庭,也就婉拒了。难道是被这小子误会了。
回到屋,他把那个尼龙袋藏在了杂物房间。只是他从来没有打开过。
秦逸看着杨雪青的脸色时而明快,时而暗淡。
“你想到了什么?”
杨雪青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看着秦逸摇了摇头。
杨雪青看着秦逸落下去的脸色,盯着他已经离去的背影,脸色也跟着暗了下来。当时他接过尼龙袋子,特别重,里面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他双拳摩挲着,随即抬头看了看监控,又把手放开,随即把两脚又并拢分开。
钟程在监控室里看得清清楚楚。他看着秦逸进了房间,就转身进了监控室。
秦逸出去,他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多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杨雪青的变化。
“看来,水岸花城,我们得快些去了。等时间一到,我们就得放人了。”钟程出来对着秦逸说道。
“我总感觉,我遗漏了什么,那个关键就在某一个位置。”秦逸仰头叹道,呼出白色的气体。
钟程和秦逸没走多久,小可爱和立光就带着刘勋一家老小赶回了局里。
水岸花城,是北川算得上中产的小区,所以他们进去,自然是要走个流程。
敲响房门,出来的女人打扮素静,漂亮且很有气质,看着第一眼让人感觉很舒服。
“你们好!请问找谁?”女人看着两个男人上门,首先是有些紧张。
“我们是北川刑侦大队的,不好意思。想找您了解些情况。”秦逸笑着说道。
“刑侦大队?”女人还不知道自家男人被带走了。毕竟现在还是下午,还没到菜市场关门时间。
“是这样的,我们怀疑你丈夫杨雪青与一起失踪案有关,请配合我们工作。”钟程从旁说道。
“不可能,我家老杨虽干着杀生的活,却不会做那些坏事的。”女人转头看了看家里在玩具堆玩耍的女儿。
“能让我们进去坐坐吗?”秦逸依旧温和地问道。
“两位里面请吧,我女儿还小,等会儿子回来,还请两位……”
“杨太太,请放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会随意定罪,所以配合我们,尽快脱嫌。”秦逸跟着进门跟着说道。
女人走进玩具堆的女儿,“乖,妈妈和叔叔们说说话,去你自己房间玩去。”
女儿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达达跑进了房间,时不时还伸头出来看看。
“乖宝儿,把门关上,叔叔们不是坏人。”女人耐心且温柔地说道。
直到那道门关上,秦逸才继续开口,“我们从你丈夫口中知道了一些,这次来家里,也是必须要走的流程,不知道杨太太知不知道您丈夫的同学,姓刘名勋。”
女人脸上带着诧异,但也没有起太多其他情绪。
“知道。我家那口子,有啥事,都给我讲了。就连他们喜欢的那个女人,我都知道,这还得从七年前说起,当时一个女人拖着一个男孩,找来我家,起初我以为是我家那口子不检点,在外面乱搞,后来知道了原委。他同学那个菜源还是我帮着找的,我不想招惹那些人情,就让我家那口子一个人担了。难道是他失踪了?”女人说着突然问了句。
“杨太太这么开明,我们也不拐弯抹角了。刘勋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杀了,而且像杀鸡一样。关键是从你们鸡场被拉去街道被民众发现的。”钟程直接开门见山。但他有些细节并没有说。
“怎么会这样?谁与我家有什么深仇,要这么害我们家。”女人也是听着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杨太太,方便我们去房间看看吗?”秦逸问道。
女人虽略有迟疑,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们在水岸花城差不多待了一个半小时。
“他们都回来了吗?让小可爱点些吃的,我快饿得不行了。”秦逸一手插兜,一手打着电话。
下楼后,钟程去公厕上了个厕所,出来就听着秦逸打电话。
秦逸和钟程回到刑侦大队,天已经黑了。奔波了一天,大家都不顾形象大口吃着盒饭。
“死者家属怎么安排的?”钟程吞下一口饭菜开口问道。
“已经被安排在休息室了,死者的老婆似乎很害怕一个人单独隔离,而且怕黑,只要分开她的儿子刘云龙,她就疯狂尖叫。只能让他们待在一起。”小可爱回答道。
“怎么个尖叫?”秦逸抬头问道。
“就是把刘云龙护在身后,或者抱着,然后嘴里一个劲啊呀啊呀。对了,有视频。”小可爱放下饭盒,起身把电脑抱过来打开,一段实时监控视频出现在画面里。
“这是家暴造成的身体应激反应。”秦逸看完视频,眼神落在钟程身上,有些愤恨。
“从那个六十岁老母身上切入,风险太大,唯一就得锁在那个十七岁的刘云龙身上。如果当真有家暴,这个女人的哑巴有可能是创伤造成的,那我们有必要给她做个全身检查。这样,大家赶快吃完,今晚加班,我写报告,到时候一盏灯继续照顾那老母,小可爱和张燕先去和刘云龙沟通,想办法让他和冬花分开,水瓢和穆童,李菲菲你们三人带着女人去检查。秦逸,杨雪青那边先放人,后续你带人跟踪,我就不信找不到破绽点。”钟程说着把饭盒一推,起身出了会议室,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敲击着键盘。
“对了,江知林,黄礼瓒,你们把带回来的吴涛他们两个给放了,让人盯着。”钟程抬头对着出来的两人说道。
小可爱和张燕提前去了房间,拿出化妆品倒腾了一会儿。她们来到刘云龙他们休息的房间。
休息室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沙发。旁边还有一把木椅子。女人蜷缩在床上,刘云龙则是躺在沙发上,见她们进来,刘云龙快速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你们又来做什么?”刘云龙警惕地看着她们,语气不善。
“刘云龙,住得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给姐姐说,姐姐给你们置办。”
“在哪里都是住,没什么不习惯的。”
“姐姐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们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而且姐姐看得出来,你很心疼你妈妈,你妈妈也很在乎你。你能告诉姐姐,爸爸对你们好吗?他会打……”
“你骗我,你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算是违法拘禁。”刘云龙听着最后一句,用防备的眼神盯她们,而且开始有些焦躁。
“我若说小时候,我也遭到家暴,你信吗?”小可爱把背转过去,露出光滑的脊背,上面有数条疤痕。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她和张燕用化妆条画的,只不过太逼真了些。
刘云龙的眼神快速躲避开了,小可爱与张燕接收了眼神。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人知道一个光鲜亮丽的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疤。”小可爱用着哽咽的语气和缓地讲着。
“小云龙,他又打你了?”突然一个结巴沙哑的女声从他们后面传来。
“妈,你……你可以说话了,真……真的?”刘云龙转身抓住冬花,果然是孩子,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
“他是不是又打你了?”女人只是一个劲问,似乎并没有分清谁才是她儿子。
张燕的手臂被女人抓得疼,脸也被揉拧成了一团。
“妈,我在这里。你还是不认得我,我以为那样做了,你就会开心起来。”刘云龙看着自己的母亲,突然有些垂头丧气。
“刘云龙,你告诉姐姐。你到底做了什么?”小可爱看着刘云龙脸色不对劲。赶紧上前问道。
“你们所有人都去死吧!啊!”刘云龙突然顺手拿起旁边的椅子,就向她们砸来,张燕护住冬花,小可爱却护在了她们前面,椅子从她的肩部掉了下去,椅角碰到了她的额头。
“我去追,你把她带去给菲菲。”小可爱说完人已经追出去了。
张燕把冬花扶去找到早已等待在那里的菲菲,水瓢,穆童三人。
“快,刘云龙跑了。我看到小可爱受伤了。”张燕说第一句就准备跑出去,又被穆童拉了回来。
“你们送她去检查身体,水瓢你负责守门,你们女生全程陪同检查。我去追人。”穆童说完就快速跑了出去。
小可爱跟着追跟着打电话。
“赶快让陈智调监控,刘云龙跑了。对不起!老大,我快追不上了。”
杨雪青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妻子一直等在客厅,见他回来,立即起身。
“他们没为难你吧?”女人一开口,杨雪青就知道警察一定是找上门来了。
“没有,他们在家带走东西了吗?”
“老杨,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刘勋怎么死了,他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还有那个女人。”女人脸色微韫。
杨雪青没有回答,而是径直去了杂物间,他找到了当初刘云龙给他的尼龙袋。
“老杨?你回答我。”
杨雪青打开尼龙袋,全部倒了出来,几把刀倾泻而出,落在瓷砖上发出脆响。
“天啊!”女人发出惊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杨雪青,又看了看卧室的房门,她慢慢挪动着脚步,刚挪到房门口,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直在发抖,突然她感觉到了杨雪青的视线,“老杨,你不能做傻事,咱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女人快速关上门,把身子挡在门口,用着哀求的语气。
“哈哈……”杨雪青看着自己的妻子突然大笑起来。
“老杨,你别吓我,别吓我,好不好?”女人额头起了薄薄的汗液。
“你还记得三个月前,大晚上有人敲门吗?”杨雪青盯着她看了很久才问道。
女人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杨雪青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
而是低头看着那一地的刀,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尖尖的,窄窄的,正好剖开鸡肚子,这把砍骨刀,鸡这么小,不是大材小用嘛,还有这把,这把……”
女人终究是心疼丈夫,慢慢走过来,蹲在杨雪青的对面,一脸紧张又担忧地神情,“老杨?”
“我真傻,我这是帮了什么忙啊,我这是有嘴也说不清啊。”杨雪青叹了一句,瘫坐在地上。
“老杨,到底怎么回事?”女人此时伸手扶住杨雪青的双肩焦急问道。
“我也不知道,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杨雪青又快速把那几把刀收回了尼龙袋里。收完又想到了什么,把刀又倒出来,翻找了一张毛巾准备擦,却被女人握住了。
“老杨,这如果是证据,咱们就不能再去弄了。我相信你,是不会做这些事得,明早天一亮,就把这个交出去,我们不要去趟这些浑水。告诉他们,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女人此时是理智的。
杨雪青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你先陪孩子去睡吧,我想想。”
女人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回头看了看他,进房间去睡了,杨雪青回房间已经是一个小时候,直到他呼噜声起,女人却彻夜未眠。
秦逸带着一个同事一直守在距离水岸花城不远的出口处。
“起来了,跟上。”秦逸推了推同事,眼神看着已经出来的杨雪青。
他们一路跟到菜市场,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时间飞逝,转眼一天又过去了。除了那些东拼西凑的线索,始终连接不到关键处。秦逸让同事继续守着,他一直在想那个鸡场,还有死者家里。
电话此刻又响了起来,是钟程打的。
“我在那条路上,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秦逸打了车过去,就看钟程靠在路边林子的一棵树上。
“陈智不是没查到监控?”秦逸看了看四处的头顶说道。
“所以才要再来确认下,那个抛尸的人到底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是盲区?要是我的话,要抛尸也会抛到无人区,而不会弄到鸡场来,这么做到底是想被发现还是真的与鸡场老板有私人恩怨?你跟我来。”钟程说着就在前面走。
“这种路,莫说背个尸体,这样爬都有些困难。”秦逸攀着一些小树枝跟在钟程后面。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被误导了,我们总觉得凶手是从这里把尸体弄去鸡场的,你看了这鞋印就知道了。”钟程回头看了一眼秦逸说道。
钟程到底是健身房的常客,所以爬这种到底是难不倒他。相反,秦逸就有些不喜这些钩钩藤藤还带着刺的林子。
他们爬到了一个小平地,也就刚好两人能站稳的地方,有一双脚印。
“看看。”钟程指了指脚下说道。
秦逸蹲下身子用手量了量,“四十三码。”他四处找了找,眉头蹙了起来。
“还记得一盏灯他们收录的证据里面,死者的鞋码。”钟程说道。
“你走去鸡场没有?”秦逸问道。
“等你一起走,我让他把车开到鸡场前门去等我们。”钟程说着发了个信息出去。等在下面的车开走了。
秦逸还在研究这双脚印。“咦?”
“怎么了?”
“你看,这脚印为何是前重后轻,也就是说前面的鞋印深,后面的鞋印浅。”秦逸指着脚印说道。
“水瓢都问过吴涛他们了,他们是不会过这里来的。那么就一定是凶手留的,那这是凶手故意留的还是不小心留的,暂时还不能确定。”钟程也仔细看了。
“先过去走一趟。在派人去死者家里好好看看。刘云龙找到了吗?”秦逸是后来才从同事嘴里听到的。
“被两个过路的男子逮着了,小可爱后面追,他们以为是小偷,见义勇为了。穆童也赶了过去,虚惊一场。”钟程面上并没有多大喜色。
秦逸和钟程去鸡场都转完了,也没发现其他可疑的线索了。他们只得再次去了龙璟苑。不过他们还没到,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钟程挂掉电话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那个女人居然趁着空隙跑了。”
“难道那些尖叫和疯言乱语都是装的?这一家子到底是些什么人啊!”秦逸也觉得这件案子有些超过了预期。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总有个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先过去,你一个人小心些。”钟程决定自己先回去,死者家里只能秦逸再走一遭。
钟程过去,就把水瓢,李菲菲和张燕臭骂了一顿,大家心情都不怎么好。
陈智也赶了过来,“人是从这个医院的花坛口消失的,然后我查了这几个出口,在去往东区菜市场那边方向的路口发现了她的身影。”
“走,去东区菜市场。”钟程看了他们一眼,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阴了一天的天气,看不出个时间,手表上显示的是六点多,而东区菜市场要九点闭市。所以钟程觉得女人一定是去见杨雪青了。
秦逸跟着守在龙璟苑的同事打了招呼,便一个人再次踏入让他作呕的房间了,不过这次他带了口罩,还带了一个叉子和手电。
他先来了主卧室,这次他每个角落都没放过。随后是次卧,然后是洗手间,最后是厨房。
“这个屋里的人,像是每个人都在撒谎,又像是每个人都在说实话。那么,到底谁杀人了。”秦逸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摩挲着耳垂,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油烟机上面的那个管道处。
正常的管道口应该是切割出来,而这个怎么会缺了一块口子。
秦逸找了一个独凳,凭着身高,把手中叉子上绑着灯光的棍子伸了进去,他看到了一把锅铲。
他从口袋中戴上手套,把锅铲拿了出来,锅铲的刃口部分起了一点卷边。
他回想起尸检那边记录的资料,死者的后脑勺头骨处有一个凹坑,是被重物砸过的。他赶紧打了个电话出去。
“我可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证物了。”
“我们在东区,杨雪青人失踪了。”钟程的声音在电话对面传来。
“对了,当时江知林他们查过龙璟苑的水电没有?”秦逸开口问道。
“我看过,没有问题。你是怎么想的?”钟程的声音有些粗,应该是在走路,而且走得不慢。
“我看杨雪青剖鸡的时候,那些血水是用自来水清理的,可那凶手又是怎么做到的。我手上这把锅铲,真是凶器吗?”秦逸看着手中这把不大不小的锅铲说道。
“不管是不是,先带回去给技术部检测。我这边已经问到了,有人看着杨雪青跟着一个女人走了,有人看见朝着雪莲桥那边去了,先就这样。”钟程说完就挂了。
夜晚来得太快,阴沉的天终于装不下去了,连带着大雨一起来了。
钟程他们在雪莲桥并没有找到杨雪青和女人。
守在水岸花城的同事说在晚上十点的时候,杨雪青回来了,没有什么变化。为了引出凶手,他们只得暂且不去惊动杨雪青。
整个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刘云龙为什么突然发疯打人想要逃跑,而冬花逃跑到底是不是为了见杨雪青,因为东区菜市场调出来的监控并没有看到两人同框的画面。而那六十岁老母因为一盏灯陪着,她嘴里总是念着一句,“善恶终有报,不是天不收,而是时候未到。”
钟程觉得这一家子绝对不简单,唯有等。这一等,就是一周。这一周之内,没有任何新的线索。
大雨像是要洗净整个北川城的罪孽。雨也是整整下了一周。钟程他们就在会议室整理了差不多一周,然后同时处理了一些其他偷鸡摸狗的小案子。
眼看腊八这一天来了,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北川城有吃八宝糕的习俗,整个北川城开始挂起来红灯笼。
早市上的蒸笼里传出八宝糕的香味。所谓八宝糕,也就是八种五谷杂粮磨成粉做成彩色的糕点。北川家家户户每个人都会吃,寓意讨个来年的好彩头。
刑侦处一大早却来了个意外之客,杨雪青提着一尼袋子,扔在登记桌上的袋子发出金属的声音。
“干什么?”值班人员认识他。
“自首。”杨雪青简单的两个字,让值班人员弹跳站起身。另一个值班同事赶紧跑了进去。
“你们不用害怕,我是来自首的,自然不会逃跑。”
秦逸和钟程以为值班人员开玩笑,“毕竟他们已经把杨雪青排除在外了。那个锅铲他们已经查到了一些其他线索,只不过他们还没有找到更关键的东西,不过也快了。
他们跟着值班人员,快速来到大厅,见值班人员已经把那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钟队,秦队。他说来自首,而且还带来了凶器。”
钟程看着身后跟来的水瓢和穆童,脸色暗了下去,“带去审讯室。”
穆童没按流程,而是开口就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把刘勋杀了,然后用那种极其残忍的方式。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警官,如果你的初恋被你好朋友霸占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而且还恬不知耻地上门要我帮他找工作。我哪里欠他了,平时还总是来找我要钱,所以,气不过,就把他杀了,你们都知道,我杀鸡多顺手啊!那杀个人,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容易的事。”杨雪青冷冷地说道。
“问他,冬花那个女人在哪里?”穆童耳麦里传来钟程声音。
“法治社会,岂能是你杀谁就杀谁。想如何就如何的。冬花现在在哪里?你把她也杀了?”穆童问道。
“哈哈,你们想象力果然丰富,这都能想到,是啊,不过她的尸体,你们肯定找不到了,因为被我丢进野林崖了,那里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根本没人敢下去,就算我把人丢那里,你们也找不到吧。”杨雪青眼神泛红,咬牙切齿继续说道:“既然我当初得不到如今又给我找事,那她就该死。”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你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又该怎么办?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先想清楚了再回答。”穆童厉声道。
监控室的钟程和秦逸脸色越来越难看。
“杨雪青在隐瞒着什么,这么多天,为什么突然上门自首,那几把刀让技术那边快速给我搞出来。还有,把石猴召回来,那边用我的人几年了,该还给我了。”钟程拍着桌子吼道。
所有人看了看秦逸,石猴这个人脾气大,而且谁都不看在眼里,只听两个人的,钟程发号施令,那么秦逸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来打。但钱你们出,野林崖那个地方,可不是个好地方。”秦逸说完走了出去。
“杨雪青,要是那个地方,我没有找到人,就算你不是凶手,我也要你好看。”钟程在心里想着。
随即对着语音连接器喊道:“告诉他,我们的人已经去野林崖了,如果没有找到他说的,他那个鸡场别想开了。”
“老大,你这是威胁,上面不允许这样。”小可爱朝着钟程喊了一句。
监控室的几个人都佩服这个姑娘,纷纷看着钟程,“那你有本事给我抓到凶手,我用得着这样么。告诉出去的人,挖地三尺,也给我把那个女人找回来。”
大家听着他这一句,迅速焉了下去。
这一审讯就是一上午,钟程留了几个人在刑侦处,其余人全部被派了出去。
冬花这个女人必须找到,他们并不打算完全信任杨雪青所说的证据。
因为杨雪青的供词里并没有提到那把锅铲的存在,所以他们锁定的嫌疑人是另有其人。
转眼又是三天,北川的天气晴朗了起来,高低错落的低层房屋外墙上都画着彩色的风景画,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那些生长在屋前屋后的桃树、李树、梨树、樱桃树都结满了花苞,只待春风一吹,就得绽放开来。
秦逸此刻已经来到了看守刘云龙的地方。
一周多不见天日,刘云龙本来就有些削廋的脸颊更苍白削廋了。他蜷缩在单人床铺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刘云龙,是不是你的妈妈杀了他,你别以为你是未成年,包庇罪就不受法律责任了,重罪一样逃脱不掉。”秦逸已经坐下很久了,他来的目的就是来看这个少年的反应。
“你的妈妈逃跑了,杨雪青早上来自首了,说是他杀了你的爸爸,还有你的妈妈也被他抛下了野林崖杀了。你说,杨雪青为什么甘愿认罪,难道是因为你妈妈给他说,你是他的私生子。”秦逸刚说完。
“不可能,他不会的。”刘云龙从床上跳起来喊道。
“什么不可能?是不可能杀你爸爸,还是杀你妈妈。我觉得倒是有这个可能,毕竟你都说了,他喜欢你妈妈,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再正常不过。”秦逸凑近了些逼问道。
此刻另一个房间,一盏灯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刘勋的老母亲,她却说:“不能啊,这样就真是坏到底了,我老了,不该让活着的后人受罪啊。”
“老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一盏灯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问道。
“他不会杀人的,他是冤枉的,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抓我枪杀了吧!我老了,不中用了,呜呜呜……”老母亲说着哭着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来人,快来人!”一盏灯生怕老太出事。
钟程跑过来,了解了情况,嘴角终于有了笑意。“让他们把冬花带过来。案子该有个终结了。”
刘云龙,六十岁老母,冬花,被分别隔在了三个房间。
当冬花掀起衣服的那刻,小可爱和张燕已经完全震惊了,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新伤旧疤,满目疮痍,找不到一处干净之处。
“我不是哑巴,也不是疯子。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活着。从小,我,刘勋,杨雪青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后来慢慢分开了,我高中读完就出来工作了,刘勋去读了专科,而杨雪青考上了大学,这都是我们后来才联系上的。一切要从十七年前说起,一个同学突然建了群,本身不联系的,此刻就都又联系上了。
而我们三个单身自然就聚到一起了,只不过那次喝了酒,刘勋对我用了强,我本和杨雪青有意,却来了刘勋这么一个道子,我自觉对不起杨雪青,就逼着刘勋带我离开,后来就一直没联系。刘勋平时为人不错,直到七年前,刘勋知道了杨雪青在这边开了养鸡场,混得不错,所以就让我带着孩子去找他帮忙,我本是不愿意,可刘勋说,朋友就是拿来帮忙的,我当时想着家里确实经济受限,所以便同意了。只不过那次后,杨雪青帮着我们找了个菜摊子,刘勋尝到了甜头,就隔三差五想要杨雪青给他找个肉摊,被我拦了后,就开始对我动手了,后来又对小云龙下手,有时还会对他老妈妈动手……”冬花讲了很多,与他们所得的信息一致。
“冬花,你知道刘勋有一个笔记本吗?”小可爱问道。
冬花摇了摇头。
“笔记本里有这样几句话。我虽然用那种方式娶了她,可如果重来,我依旧会这样做,就算她一直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不过,我让她去找杨雪青,本是试探她的心,没想到她同意了,而杨雪青也真的愿意帮他,所以我恨,我的儿子居然说杨叔叔为人好。因为他说偷偷去看过好多次。我见一次杨雪青,领一次他的情,我就忍不住对他们动手,尽管开始有歉意,后来我却从中得到了满足。”
“别说了,我恨他用那种方式对我,我恨他,是我杀了他,你们抓我吧,是我杀了他!”冬花身子前倾,像是发狂一样喊道。
另一个房间,刘云龙。
“爸爸是我杀的,我所说的全部是实话,那刀是我送去给杨叔的,我开始以为是他的出现,才会让我们这个小家支离破碎。”刘云龙那冷淡疏离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
“刘云龙,你以为我们刑侦处是吃白饭的。刘勋到底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我们,心里也清楚。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奶奶,或者是你的妈妈,都终将为自己的过错而承担刑事责任。”钟程此刻正好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和他是管事的,能帮我在法庭上说说好话吗?”刘云龙起身对着他们说道。
“我们管不了事,只能管我们自己,从而约束自己。我们能做的,是给每个死者一个交代,至于你,犯错误时,为何没有想到现在。你这是毁……”秦逸没有继续说下去。
难道说是他自己毁了自己钱途,可没人告诉他,在家暴面前,他又该如何自保,又该如何保护亲人,秦逸持着正义,可并不代表他无人性,六十岁老母身上的疤痕,还有冬花和刘云龙身上的疤痕,让他对一个狠心掏空了自己父亲的人,恨到无能为力。
“求你,我的奶奶六十多岁了,她不能呆在那里面,她会死的,我的妈妈是真的有病,她有的时候是真的疯了。”刘云龙突然跪了下去。
秦逸瞳孔放大,想要上前的脚还是止住了。钟程也是摇了摇头。
“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们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你把后面的都好好交代了。你的妈妈和奶奶,我们会按照正常流程走。但凡你那心思用在你的学习上,利用正确手段处理这些事情,那么如今就不是这个模样。”钟程教育式的口吻说道。
“你爸爸笔记本上有一句话,说他对不起你,希望你能不记他对你鞭打的事,以前都是棍棒下出孝子。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爱你。”秦逸看着刘云龙说了一句,就转身出去了。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刘云龙低垂着头。
秦逸走到门边的身子停了下来,侧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刘云龙。
钟程在门边看着这一幕,跟着秦逸出来说道:“有时候你的一句善意的谎言能治愈一个人,也能击溃一个人。”
“人总得有敬畏之心,不管对事或者对人。不然立规立法的目的又有何意义。”
一周后,所有的事都定下来了。
一个月后,法庭判了。
穆童透过窗户,看着各种白的、红的,粉的花儿开得格外娇艳,开始拿起桌边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六十岁的老母亲因为护着儿媳被打,又见儿子刘勋对孙子刘云龙拔刀相向,正在厨房炒菜的老母亲,就拿着锅产从背后的后脑勺敲击了致命处,冬花和老母亲吓傻了,十七岁的刘云龙不知哪来的力气,把刘勋用箱子装了起来,然后拉到了鸡场进行了“切割”和冰冻处理,血水浸入泥土,正好被鸡粪的臭味掩盖了。刘云龙指认犯案现场,所有证据拿去检测,都一一匹配。
相对于这一家三口老幼小,周围邻居都有上书求情,法官酌情处理,但他们都受到了应有的刑事责任。
终其原因,一个家庭需要沟通,相互信任,相互包容,更需要爱。
人性是复杂的,人心亦是。
杨雪青一家就是正面教材,妻子通情达理,在杨雪青来自首后,她并没有因为丈夫的这一举动,而去怀疑丈夫所作所为,而是自豪拥有一位有担当的丈夫。
很多具体细节并不适合公之于众。不管是当时的侦查流程,还是最后判罪的过程。
只不过最后那六十岁的老太出来没多久,就过世了,女人也因为抑郁症而终结了自己。至于那个少年,虽表现良好,但还得在里面待上好些年。等他出来后,人生就已过半了。未来,对他来说,黑夜的时间总会比白日长。
我是记录员穆童,我为这次的案子命为血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亦是洗不净的红色痕迹。
十年后。
穆童坐在窗边,外面飘起了白色的雪花,他摩挲了冰冷的双手,拿起那只表皮看不清颜色的钢笔,又打开封面已经开始泛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时间,案子过程,终结日期。
随即翻到最后一页空白纸,执笔落下了蓝色的字。
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当年那件案子,下了那一周的雨,也没有洗净那些罪孽的生长。往后的每年,都会发生几起,作为刑侦快二十年的我来说,已经是心上的坑了,只要冬季的冷风刮起,那些血腥就又被吹了起来。
窗外飘落的白雪那样纯净,也依旧冲刷不净人的欲望。
秦队在那件案子结束后,辞了刑侦大队的队长,钟队依旧在里面摸爬打滚,他说:“总得还有像他这样的人,不辞辛劳,不怕黑暗,不畏惧肮脏,才能替那些在黑夜里的人找到光明。”
我的这本笔记本也快退休了,因为它的页数只剩下这最后一页了,而且只能写上最后一句话了:往往悲剧的产生,都是一开始的狭隘。能容人着,如天地,广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