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这就要走了?不多待一会儿?”止语看着来辞行的女子不由问。
“不了,多谢这几日的招待。”顾茵浅浅鞠了一躬,“止语兄还有殿上的事要烦心,我留在这怕是会惹来麻烦。而且,我也没别的事了。”
“这话不中听啊,止语兄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你来探望我,你倒是走得干脆无情。”止语笑了一声,空荡荡的冥殿里回响着寂寞,长明灯火光微闪。
“洛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身份,恐怕会把你卷进旋涡。”她知道他只是玩笑,依旧好脾气地解释了一番。
“卷进漩涡?洛水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成了这漩涡的一股,或者说,很早很早,我就制造了它……罢了罢了,你要走就走吧。”止语笑得很疯狂,几乎吓到了顾茵,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心里惴惴不安。
但很快止语就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他摩挲了金罍杯口,像是在找回自己的声音:“尚善没和你说吧,你在冥殿外跪了七七四十九天求先冥王聚魂丹时,他连同我潜入殿内,窃取了春秋轮回笔在那天地生死簿上改了你的生死。这就是所有人都以为你,夜汐宫宫主洛水,已经湮灭了的原因。这就是你可以在冥殿藏到死都没人找得到的原因。”
顾茵惊讶得半晌不知如何开口,她发狠地咬了舌尖,血腥味让空白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哑声道:“我不知有这些曲折,是我自以为是了。”
正当止语还想说些什么,小鬼侍急急忙忙跑来,拉着他的袖子,踮着脚在他耳边报告。止语修长的眉微皱,颔首表示知晓,遣走了他。回过头看顾茵,她半垂着眼帘,睫毛在长明灯的烛火下暗影摇曳。她没有很好奇,亦没有刚听闻真相的惊诧,就那样无欲无求的模样,可他知道,只是因为他这里没有她想要的。
“天帝召我,恕难相送。”止语背过手,慢慢地走出偏殿。顾茵跟上他的步子,曼珠沙华的香味随着雕花殿门的打开扑面而来,浓烈得让人悲伤。
“天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担忧着,突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觉得自己的担忧没必要,一时又不知如何接下去。
止语没在意,仿佛刚刚剑拔弩张的情形没出现过,缓慢地陈述事实:“先天帝被移去章娥山修养,现任天帝的是隰桑,自命穆皇。”
“隰桑?可是天帝第三子,我们的幼时玩伴?”她感觉一天知道的消息都太出乎意料,“穆穆皇皇,宜君宜王”,这本该是凡间君王候选人行冠礼时朝中颂诗,而隰桑用以自命,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个帝位来的不是那么容易。
“是又不是,他是帝王了。”止语轻飘飘地说了这句后身形散去。顾茵回过神,才发现已经到了小路入口,微微勾起唇角,他说是不送还是送了啊。
尚善自从那日醉酒后很长时间不说话,他感觉得到,齐暝的眼神里多了试探和疑惑,难道是自己酒后失言了?复而看向云颜,云颜眨眨眼,一脸无辜。你无辜才怪!
云颜会或多或少填补自己有个叫云顼的兄长的故事,齐暝也只能装作深信不疑,心里却将相遇的一幕幕拼接起来,以期找到破绽。
直到一日,尚善要去见顾茵。他并没有声张,但细致入微的云颜发现了,轻声嬉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齐暝听得到:“仙君向日不这么在意装束,今日是蓬莱水浅还是日起桑榆,连个玉佩都要琢磨,莫非是见心上人?”
“与你何干?”尚善挑眉,她不就是想让齐暝知晓,好看他反应,女人的伎俩。
“你是去见顾茵,我也去,毕竟是救命恩人。”齐暝强调了一下“救命恩人”。云颜知道他影射自己以前的话,也不恼,大方地笑着:“恩公的救命恩人也是小云的,可许我去拜访拜访?”
“我去冥地,你是半仙受不了那阴气,而你,也去不得吧?”尚善如何不想甩了这两个麻烦,好在提前被告知在冥地碰面。他淡笑着,看着云颜的脸慢慢地变白,丹凤眼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意。
倒是齐暝爽快地放弃了,他不问顾茵为何在冥地,也不问他为何要去见她,一切像是清楚明白。
随着尚善身形散去,齐暝收回视线,转身。日光下投出高大的阴影,云颜仰起头高傲地回视。
“你说谎了。”
“是,我果然不会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