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罗仙宣断定数 本夲名号天定
正在众人轮番向吴通敬酒之时,门外突传来敲渔鼓和鼓吹声,原来又是照例闻风而来讨巧乞喜的流民乞丐。吴通一看,今天来的是罕见的大阵头七人组合,领头的是一位精干的老乞者,各个兴高采烈,列在门口纷纷向吴通恭喜道贺。吴通很是高兴,将他们请进埕斗内,对领队的乞丐头说:“多谢各位兄弟,吴通朴实人家,没有山珍海味,但是家里自酿杨梅浊酒,街坊邻居多携鱼鲜相贺,保管各位鱼饱酒足!”
依照习俗,主人要先赏酒,请带头的乞丐见证,将基本够吃饱的食物挑出放在旁边一个大碗里,然后再分别在每个乞讨者的碗里装一大勺带肉的油饭。跳舞的乞者要一勺带肉油饭吃下,表示承谢和感恩,吃完后相敬一碗水酒。一是表示主人大方,不让舞者饿者肚子跳舞,二是以酒水化食以免噎着,又能以酒助兴,舞步颠波起伏。舞蹈完毕,方可将适才一大碗赏食带走分食。如果舞者卖力表演,舞蹈的精绽、观赏连连,而且能说出讨主人喜欢的吉语良言,主人除了那一大碗原先备好的饭菜外,还会多加送饭菜。
吴通心情甚好,油饭入口,水酒下肚,在领头乞者坐在大门边,吹响“鼓吹”敲起“渔鼓”,乞者开始跳起热烈欢快的“龙凤斗”。这时埕院里里外外早已来了不少来围观的村民,三对舞者似乎在杨梅酒的催促作用下舞得有些癫狂迷幻,赢得了阵阵喝彩。“渔鼓”骤停,几个舞者朝吴通抱拳一鞠,再赏了众舞丐杨梅水酒。然后,众人安静,大家都在等乞喜的头人会说出什么样的“吉言良语”,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在这样的流程场面,乞喜的头人基本都被纯朴的乡民视为“大十先生”的代言人。
早晨,依照惯例,满月宴那天,主人家会在门口摆上一大簸箕堆得的高高的“糯米粿”任由来客取食,刚刚大家在观看舞蹈时,没人注意到吴通前几日带回家供养的绿金小龟悄悄爬到门前的簸箕的“糯米粿”边。领头的乞者满脸欢笑,正要开口说话,突然一阵短促有力的穿堂风,竟将吴通放在桌上的那张龙湫先生写着“本”字的红纸吹起。只见红纸在空中打了个转,准准的落到小龟边上的那块糯米粿上,粘在上面,微微飘动。小龟似乎等待多时,身体一扭伸出左前腿准准将红纸压住,“本”字上半部被在龟肚下,下面是软绵绵的糯米糕,龟掌在“本”两撇中间交叉处的一竖上压出个清晰的五爪印子,之间小龟顺势上前把半张红纸稳稳压在身子,另外一半纸还在轻轻的飘动着。有惊无险,大家欢笑起来。老头乞者像是避免自己不太干净的手指弄脏边上的糯米粿一样,将一半在飞动的红纸反压在小龟背上,用两只手指分别压住龟身上下两面,轻巧的将小龟从簸箕上夹起来,小心地将已被对折粘压在龟身上下的红纸揭下交给吴通。只见那个“本”字居然神奇龟身上下印出浅浅两个字,背“大”腹“十”,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领头乞者笑着对吴通说:“恭喜吴家又添新丁,听说今儿弥月喜宴,有龙湫先生前来给新生儿取名,老乞儿特带着一帮兄弟前来讨喜,凑个热闹,方见秀才先生为新儿取一单名“本”,字“华基”,赶巧小龟插足,一“本”成双,老乞儿略识几字,“大”、“十”为“夲”。夲本同体,人龟和合,天意天意”。
民间之古就有将龟誉为长寿祥兽,何况大家都传闻吴夲通家里这只小绿金龟来得神奇。听老乞儿开口便是“一本为双,人龟和合,天意天意”。龙湫先生暗料遇见高人了,高声说妙!言为此乃上上吉言良语。吴通赶紧道谢,接话说到:“托罗仙吉言,还望仙人赏赐小儿贱号以避恶趋邪。”这是风俗,主人家要是受用乞喜者之言,务必当即接话承应,尊称对方为“罗仙”,意吉言必诺。若是能再求得给赐一小名做平日使唤只用,更是有如护身之符。因为闽地乡野之间多有各类神妖鬼怪传闻,乡民也特别迷信,家家户户在都要吩咐家中未成年之男孩若是遇到陌生人叫唤名字,切不可随意应从,给小孩起个小名,早成风俗。平时多用小名,只有家里长辈和先生大人呼唤,以及正式场合时方才使用学名正字。而且,这小名要起得越是普通,土气,粗俗,卑贱,越是能保孩儿平安健康成长。
老乞者又道:“小名就‘夲’吧。‘夲’者奔趣也,此子草本为生,少壮奔波行善,悬壶乡野,乐此不彼,老来花轿端坐,出入大气,十众相随。终七成八败,大道为公”。
此乃保生大帝真写照,只是当时没人能够读懂。闽南语古音保留至今,漳州腔“华基”和“花枝”同音,枝繁叶茂,繁花似锦之意。“草本一生”,说吴夲真人在人世间以本草之术奔走乡间,不辞劳苦,救济众生,当然是“花枝”写照; “七成八败”,说的是他后来借八仙的七阳神力相助,战胜“五龙饕餮”后阳寿五十八离世归天;“花轿端坐”、“大道为公”说的是吴真人羽化后,又被尊为“花轿公”,后来册封奉为“大道公”,出入八抬大轿,端坐花轿,香火迎送,奔走人间,助民为乐。此乃后话。
原本紫薇帝君下凡,人间阳寿定数一百有八,位列人瑞。之前龙湫先生夜观天象,紫薇明冥,有投胎凡间人家之相,而后坊间又有传闻吴黄氏梦吞白龟,新生儿出生之日,其父吴通海上得一灵巧龟儿等事。先生河洛推演,已了然于胸,因此为其取名“本”。“本”字乃一大“十字”和“八字”,“大十”为百,一百有八,暗喻人瑞之命,然龙湫先生毕竟只是人间奇才,仍不得天机要领。
今日,确实为丐仙罗隐亲来点断。前番紫薇帝君匆匆投胎吴家,事出有因,下凡人间只为“五龙饕餮”,以防不测,使命完成,便回天界,那日在天庭,紫薇帝君走得急忙,八仙随后助力遣送护丹神龟随行相助。那日绿金龟一遇吴通便急是匆忙赶着靠岸回家,守护投胎的紫薇帝君。
八仙随后推算一番,那饕餮五百年监守到期解脱之时便是在紫薇帝君于凡间五十八之年岁,特请丐仙罗隐在其弥月命名之日前来断言定数,神龟会意,方有这番周折,以“五”字龟爪押数,将那“本”字大“十”从中压半。后来,大道公吴夲阳寿五十有八,即为天定。
丐仙罗隐使命已成,便要率一众离去,见龙湫先生坐在上首含笑不语,心知此君通宵天文地理,他日精进修炼亦是人间神仙。今日之事,别人不明就里,但先生必定算出一二,往后紫薇帝君世间道理、经纬,还需先生调教。于是上前几步对秀才先生作揖道:“老乞儿方才鲁莽,胡言乱语,实在是班门弄釜,不自量力,还望先生多多见谅才是。”龙湫先生早已看的真切,料定这位十有八九真是丐仙罗隐化身,连忙起身回礼到;“神仙客气,秀才学艺不精,得罪神仙之处,恳请海涵。还望王神仙指点迷局才是。”
丐仙罗隐说到:“此子天赋异禀,请先生假费心力,多多栽培。此间有四句揭语请秀才先生将来务必口授予子,切记为是。‘大道无边,天上人间,慈济众生,无忘根本’”。说完,率乞喜舞者道谢远去。
九、龙湫传道授业 本草神医在世
时间慢慢过去,那小龟腹、背从此隐约印留“大”、“十”两字,乡里之间风传是丐仙“大十先生”罗隐留的印记。日子过得平实安稳,人们也就慢慢地淡忘了这些传说,只在别人家逢喜事,又有乞喜舞者前来,人们才会偶尔旧事重提。
吴家老二吴本,也和平常孩子一样慢慢长大。到了上学识字的年纪,吴通依照约定,将他送到龙湫先生那里拜师入学。平时,除了老秀才称他“吴本”之外,乡里乡亲都叫他吴夲。
吴夲聪明好学,平时进出都携带那只小绿金龟,形影不离。他和小龟相处戏耍的时间多过和村里顽童劣子嬉闹的时间。有人说经常看见他跟那小龟在说话,大家也不在意,只说那小龟是他的“𨑨迌伴”,日月相随,形影不离。
小吴夲一边跟随龙湫先生读书,一边当他的义诊助手,秀才将采来草药分类,教他分辩识别,又帮忙研粉,捣膏药,煎汤,踌火候。由于他从小就和小龟作伴,对小动物生灵特别友好,从不食荤,遇见鸡鸭猫狗受伤,他会学者秀才师父的手法出手相助,村里大人都叫他“小郎中”,龙湫先生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等到他十六岁成年礼一过,老秀才开始带他上山寻药,采药,到附近乡间巡诊也带他在身边言传身教。
一晃又是十年过去,二十多岁的吴夲已成了当地有名的“布衣郎中”,随着龙湫先生年岁一年年渐高,大部分来寻医问诊的活都是吴夲在承担。
1026年,吴夲47岁这一年,“龙湫岩”来了位姓裴的方士,自号养真老子,年已80有余,身着道袍,鹤发童颜,据说是龙湫先生早年同窗知交,后来和先生一样,不求功名、云游四方。两人约定何人先修得真身,定相携仙游。老道和龙湫先生神谈数日,几十年游历神交奇闻,此番即是遵旧时之约,来携友终南归隐。
这一日,龙湫先生将吴夲唤到跟前,交给他一个锦囊,说:“此乃尔弥月之日,丐仙罗隐嘱托密诀,定要慎存,子乃富贵脉象,暂居人世,老生虚大为师,此生有幸!然天机神妙,苦参不透。愚师今欲随养真老子南山寻仙,这龙湫岩君且栖伏,他日若有人对应锦囊揭语,君定信渃。切记切记!”交托完毕,师徒拜别,龙湫先生便随养真老人云游南山,不知所终。
史书记载:
厦门高林村西村社孙姓的第十世祖孙瑀在北宋元佑二年(1087年)撰写了《西宫檀越记》,文中追忆了其先大父孙天锡生前与吴夲相善往来的情况。
在十三世纪初叶,进士、广州别驾杨志与漳州守庄夏,分别撰写了《慈济宫碑》,两碑记对吴夲的事迹都介绍颇详。杨志在《慈济宫碑》中,认为吴夲“弱不好弄,不茹荤,长不娶,而以医活人。枕中肘后之方,未始不数数然也。所治之疾,不旋踵而去,远近以为神医"。庄夏《慈济宫碑》称,“尝业医,以全活人为心。按病投药,如矢破的;或吸气嘘水以饮病者,虽沈痼奇恠,亦就痊愈。是以厉者、痬者、癕疽者,扶升携持,无日不交踵其门”。
又有记吴夲“无视贵贱,悉为视疗,人人皆获所欲去,远近咸以为神”。
十、五龙将掀天涛 水漫嘉禾诸岛
一晃又是十载,吴夲已是五十八岁,早已成为名的“乡间神医”,也继承了“龙湫先生”的称号。当年那些关于他出生时的传说早已渐渐被他自己和乡人淡忘,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他对着日月相随的“绿金龟”窃窃私语时,会对着老秀才留给他的“锦囊”若有所思。
1036年,宋仁宗景佑三年,这一年,农历新年刚过,九龙江口就陆陆续续出多年不见的怪象。江水经常浑浊不堪,附近基本打不到鱼虾。元宵那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将彰、泉两府传统的元宵灯会打得一片狼藉。狂风暴雨时断时续,连续下了两周。海水不停地倒灌,罕见的“倒春寒”似乎又出现,而且更严峻。闽南人常说“清明谷雨,寒死母虎”。这清明还没到,山里的野兽也不见踪影了。从泉州府到漳州府沿海一带良田被淹没一大半。
青、白两礁对面有一座岛屿和青礁只隔一条窄窄的水道,宋太平兴国年间,因岛上产有“一茎数穗”良稻,被美称为"“嘉禾屿”,“嘉禾屿”的蹈田顺着岛屿的坡势,围绕着山腰缓坡蔓延,每到稻壮秋收的好光景,金灿灿的稻穗远远看去,像一座座小山丘。收割后堆积整齐的蹈梗高高垒起,也像是村间的金黄小山包,这一带就是嘉禾屿最核心的良稻产区“禾山社”。今年,开春的大雨也将嘉禾屿整个岛淹没近半,近海三、五里的滔田都被淹没海里,只露出一些高低不等的山头、小屿,犹如浮在周边的“浮屿”,通往青礁那条窄窄的小水道已成宽宽的海面。
嘉禾屿对面有一座美丽的小岛屿,叫做“圆沙洲”,“圆沙洲”最高的山岩有个“龙窠”,便是传说中被“五龙饕餮”禁锢、栖身的地方。
近来乡间已在风传,被天庭禁守五百年的“五龙饕餮”已在舒筋展骨,即将期满开释,时间就在农历二月二龙抬头那一天。
这次暴雨水灾,伤害惨重,的周围村民伤者甚广,吴夲日夜奔波,非常劳累。元宵开始,绿金龟就一反常态的经常焦躁,整日门里门外爬进爬出,吴夲似乎受其影响,常常隐隐约约莫名的情绪不安。
十一、八仙赴约施法 紫薇帝君回归
这天夜里,吴夲正在龙湫岩烧治青草药茶,外面依然是风雨交加。黑茫茫的山麓下四周就只有他这里亮着灯火。吴夲一直依照老龙湫先生的传统,夜里总是要给山村留一处灯火。突然,卧在火堆旁的绿金鱼将脖子伸得又高又长,似乎有什么动静。
“砰砰砰,砰砰砰”风雨声中有人在急促的敲门。“砰砰砰……”吴夲心想又是哪一户人家受伤或者疾病?最近不时有乡民家里房屋被风雨吹倒压伤,吴夲连忙起身开门。
门外依然是狂风暴雨,天上闪过几道明晃晃的闪电,黑暗里七八位人站在风雨中,敲门的是带头的一位手上拿着拐杖,衣衫褴褛的丐者。他对吴夲抱拳说道:“紫薇君,别来无恙?”
吴夲一愣,不知何意,民间百姓对素有“神医”称号的吴夲经常是各种美誉称呼,他也倒不是很在意。惯例赶紧先将一行人请进屋内避雨。
一行人入到龙湫岩内,吴夲仔细打量,他们共七男一女,除了带头的一身乞丐装扮之外,其他七人,衣着整洁,甚至是光鲜华丽,不像穷苦平常人家。吴夲请大家落座之后,向带头的丐者问到:“草医吴夲。外面狂风骤雨,各位暂且避寒歇息,喝些驱寒草汤。这位老哥是否腿部有疾需要医治?或是各位夜路赶脚暂且躲避风雨?”
一干人相视一笑,丐者答道:“果然是天上数十日,人间几十载。当日匆匆一别,紫薇君下凡人间,转眼之间虚晃而过五十有八。今日“五龙饕餮”暴性已显,解锢之日愈来愈近,方圆百里已遭受苦难。时间不多,老拐儿就不枉费口舌。吾乃八仙老拐一等,神医乃天上紫薇帝君下凡。此番风暴水灾乃宝龙作乱,“五龙饕餮”触犯天条,罚禁五百年,帝君慈悲人间,恐暴龙劣根,解禁之后,残害一方。吾等当年天庭有约,帝君先行一步投凡人间,以待防治。”
吴夲听得,如何相信?虽说从小至今,乡间一直若有若无的传言一些关于自己的奇闻,但他总是觉得传说大概多是奇巧,后来或是因为自己对周围乡亲多有帮助,疗伤治病,分送青草,百姓善良,恭称神医,附会些神话,自己也不太在意。唯有两事数十年来百思不得其解,一是小绿金龟,自己孤独亦疑惑之际,与绿金龟对白,总觉得它能理解自己的样子,有时默默静听,有时点头,有时摇头,甚至会“呼哧呼哧”的似乎在和自己对话做应,自己亦是有所悟。而且多年以来,有一个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就是曾经多次,自己对一些本草毒性、药性举棋不定时,小绿金龟居然能尝试。出对绿金龟的由来,他是一只感觉神奇,另外就是龙秋先生临行前要他紧记的锦囊揭语,自己一直做琢磨不透。现在突然出现这样情景,叫他相信与否?
吴夲看着眼前老丐不像胡言乱语,自己年过半百,治病救人,走卒民商、乡宦豪绅,官匪巫师见过无数,面前这八位,气质异常,虽说外面狂风骤雨,他们身上也被淋湿,但没有丝毫狼狈不堪的样子。虽说自己也痴心于修身养性,修道成仙之术,平日行医之余便是寻师访友打坐研修,但是这样的场面和言语,没有凭证,他一时无法承信。
吴夲答道:“诸位莫要戏言,吴夲草医为生,行医数十载,治病救人无数,乡野良民善朴,妄加“神医”虚号,治病行善实则本分,幸承良师传艺,又有神明一直庇佑,感激不尽,此番神仙之说,从何而来,实在不敢承受。”
老丐仙微微一笑,大声唱到:“大道无边,天上人间,慈济众生,无忘根本”。
吴夲诺有所思跟着念叨:“大道无边,天上人间,慈济众生,无忘根本”。
两人对话之间,那绿金龟早已伸长脖子,围着吴夲团团转,嘴里发出急促的“呼哧呼哧”。
吴夲一下子想起了,这不就是师父老龙湫先生临行前交给他的锦囊揭里,他多年参悟不透的揭语?——“他日若有人对应锦囊,君定信渃。”看来,不行不行!确实是铁拐李带八仙前来。于是他对八仙作揖有礼,道:“众仙有劳,指点迷津,此番前来周折,天意如何?”
铁拐李哈哈大笑:“脱胎化骨,降服暴龙,安民慈济,羽归天界”。于是,众仙将“五龙饕餮”当年在天界如何被惩罚禁锢和紫薇帝君如何下凡人间一事向吴夲细说一番。
再过三日,便是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日,“五龙饕餮”禁锢期满。事不宜迟,八仙分工,何仙姑正坤,和护丹龟童于龙湫岩前护法,其余七仙,至罡至阳,围坐吴夲布北斗七星阵法,元神贯注,脱胎换骨,金丹回炉。
整整三天三夜,龙湫岩在风雨飘摇中紫云缭绕,霞光辉映,紫薇君归。
二月二,上午雨停风歇,龙湫岩木门一开,走出来道袍披身,手握宝剑的吴夲——紫薇帝君。
十二、鼓浪石破天惊 瑞兽七神合一
天时已到,吴夲飘海过岗,来到五龙屿山头的龙窟,一路上,九龙江口漂流者许多被淹死的牲畜,顺着江水漂流在五龙屿四周。只见五龙卧在龙窟外岩顶上等他前来揭封开释。龙窟外,有一块钮印状大石头,便是当年天庭禁锢五龙的神印,据说是女娲补天的石子,石印当中有一天符,将五龙的龙脉封印住。五龙日间出游九龙江海域有龙躯无龙脉,不能出漳、泉海界,子时不归龙窟合脉,将魂飞魄散。
吴夲来到跟前,郎朗念叨:“五龙饕餮听令,五百年禁锢,今日期满开释。神印开封,五龙复守天职”说完抽出七星神剑对准封印石中间的天符刺去。只见神剑周身发出七彩光芒,好像一条光柱,猛地插入神封石上面的天符,天空中惊雷霹雳,一阵山摇地动,天符被神剑整个贯穿,一道白光直惯龙体。“五龙饕餮”腾飞空中一声长鸣,龙尾一甩,封印石被整块卷起,飞到五龙屿的西南角,深深的插在海滩上。
吴夲对空中的五龙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望“饕餮五龙”你尽守天职,扫污化垢,风调雨顺,荣享天赐民供。”
“五龙饕餮”五百年憋屈,今日终于解脱,哪里听得吴夲告诫?野性难驯,翻江入海,天空中骤然乌云密布,狂风骤起。海面上黑潮涌动,排排巨浪狠狠的撞击着岸边的礁石,穿过神封石刚刚被七星神剑击穿的石洞,发出雷鸣般的声音,有如疆场上战鼓雷鸣!
“五龙饕餮”似乎欲将五百年的怒火,一并朝吴夲发泄。九龙江海口顿时卷起千层巨浪,向吴夲打来,吴夲和护丹神龟双双飞升上天,和“五龙饕餮”追逐缠斗。按说五龙的功夫乃紫薇君传授,当年和神龟一起学艺,五龙天生矫健悍猛,功夫自是比敦厚柮实的神龟高出一筹。吴夲却因为投凡人间,刚刚脱胎换骨,功夫和神力将将恢复,方才又聚真气元神持剑开封,此时已力不从心,幸有神龟相助,勉强和五龙打个平手。
五龙血脉喷张,暴施淫威,但因龙脉新续,后劲不足,一时也无法斗赢吴夲和神龟,继续缠斗下去绝非上策,于是龙头一甩,跨过五龙屿正东方“浯洲岛”,直奔大海,然后一个回旋,使出绝招“吞日太风”,只见海面上卷起一条旋转的喇叭状风柱,歪歪扭扭旋转着,从“浯洲屿”上空横扫而过,向“五龙屿”席卷而来,刹那之间,乌云蔽日,风卷云吞,所经之处,片甲不留。
护丹神龟一看五龙使出绝杀恶招术,连忙护着吴夲,退回白礁龙湫岩。五龙此时也是精疲力尽,见吴夲师徒退走白礁,也无心再战,收风回巢,缩回“五龙屿”岩顶龙窟养元补气。
话说吴夲回到龙湫岩,也是元气大伤。看到五龙解禁立刻兴风作浪,肆意妄为,便和众仙商量,必定要趁五龙刚刚恢复元气之际彻底制服,以免将来留下巨患,为害一方。
吴夲对八仙说到;“本尊刚刚复元归真,刚才一番周折,真气几乎耗尽,一时半会要制服暴龙,料无胜算。护丹神龟多年伏羲,功力虽有长进,但是技艺仍略逊五龙一筹,如要尽快战胜那厮,恐还需各位神仙鼎力相助才是。”
八仙众口回到;“真君但说无妨,制服宝龙,安邦护民,当仁不让。”
吴夲说;“制服暴龙,唯有两计并施方可稳操胜券。其一,请七位乾仙各驱唤一威猛神兽,以至罡至阳之气,灌入神龟体内,集七神灵于一体,巧技神功,定能胜斗。其二,在“浯洲屿”上面布阵收风,暴龙打败之际必将窜到东海,吞云吐雾,狂卷风暴,使出它的绝招“吞日太风”,届时只要将太风收纳,五龙定擒!”
铁拐李应道;“当年天庭有约,若有不测定当相助。老丐昔日借居残骸丐体,瘸腿罗锅,早已修成金刚龟背,今日化与护丹神龟,龙爪难穿!”
于是,八仙中的七子,围坐神龟,各使神功驱唤灵兽化入护丹神龟之躯。只见神龟伏卧于地,头尾和四肢完全隐入体内,龟背高高拱起,七仙聚合,天元灌顶,龙湫岩内紫光升腾,七彩缭绕,只听得铁拐李大喝一声:“金刚龟背!”
汉钟离喝到:“凤凰抬头”!
张果老喝到:“亢龙有悔”!
吕洞宾大喝一声:“天狮怒吼”!
蓝采和道:“猛虎添翼”!
韩湘子喝到:“麒麟霹雳”!
曹国舅大喝一声:“白泽神鞭”!
神龟身周连长七寸,伸头摆尾,四肢挥舞,顷刻之间护丹神龟已化为七灵一体——“凤凰头、玄龟身,前爪左狮右龙,后腿飞虎麒麟,再有一个白泽尾”。吴夲一旁喝到:“好一个出神入化天罡七兽,就叫七夲神龟吧!”
十三、天狮封印收风 糯米龟粿乞巧
二月二龙抬头那一日,吴夲和神龟大战五龙,周围百姓早已纷纷传开。
吴夲白日仍是以草医身份接待乡亲,依旧接待乡亲,熬药治病,“七夲神龟”平时化身护丹童子体示人,忙里忙外,帮助吴夲煎药熬汤。八仙则隐入后山,夜里才到龙湫岩协助吴夲和七夲神龟聚精会神,修丹养气,演练功法。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复,五龙已经完全恢复,又开始出来胡作非为,呼风唤雨,阴晴寒暑,全凭它的喜好。漳、泉两府百姓无法安宁,各村宗亲、长老纷纷多次前来龙湫庵恳请降服暴龙。
这一天中午,白礁、青礁两村的乡亲,敲锣打鼓,扛着两个大花桥,一路颠簸,男女老少簇拥着,来到龙湫岩前。吴夲和丹童赶紧出来迎接。
只见众人从两个大桥里面抬下一对石狮子,端端正正的摆在龙揪岩大门左右两旁,两村的族长出来,对吴夲说;“神医大人,吾等草民,恳请神仙显灵,为民除害,制服暴龙,还两府平安。吾等户户集资,家家募捐,依照旧例,请泉州府惠安名匠日夜赶工,精雕阔嘴八百斤石狮一对,一来再过数日便是神医凡间诞日,吾等作为寿礼感谢真人数十载治病救人的恩德。二者,望阔嘴天狮显灵助吴真人一臂之力降龙安民。”
吴夲见状,还礼道谢:“天意天意。好个阔嘴天狮,来的真是时候,此乃天助我也,得此天狮,暴龙不日可降!各位乡亲暂且再劳苦数日,待吴夲周详布阵,届时人神合力共降暴龙。”
送走乡亲,吴夲和八仙商议,定在三日之后,农历三月十五,吴夲生日那天,布阵降龙。
吕洞宾说:“本尊律令调度,请阔嘴天现身由真人调遣,紫薇真君神剑借来一用。”
吴夲将神剑双收奉上,吕洞宾抽出七星神剑,朝门口吴夲捣药的大石锤刺去,“刷刷刷”,顷刻间石锤便被他刻出一个印封,上面一个“夲”字,然后神剑往石狮头顶一按说到:“天狮听令,持此封印,即刻号令一百零八阔嘴狮将,三月十五午时前列‘浯洲屿’。天狮怒吼,阔口神嘴,将妖风尽数收覆,不得有误!”天狮得令,手持“夲”字封印而去。
吴夲对神龟说道;“七夲神龟听令,速向五谷帝君借调八百斤糯米分送青礁、白礁两村各家,三天内,家家户户务须糯米蒸粿,契以龟形,三月十五正午前,尽数供摆于门前。”七夲神龟得令疾去。
三月十五,天蒙蒙亮,青、白礁两村已是炊烟缭绕,吴真人调来糯米,请各家齐蒸龟粿以助降龙。家家户户,开灶生火,炒芝麻炸花生,研捣包裹,陆陆续续将蒸好的糯米龟粿摆放在门前屋下,等待取用。
十四、七夲神龟降龙 鼓浪洞天霞披
五龙屿上,“五龙饕餮”卧在龙窟洞内,早已被对面不断飘来的芝麻、花生香诱惑的安耐不住,日过杆头,五龙便舒筋展骨,飞天入云,朝对岸青、白礁两村一个翻滚,来到九龙江口。
“七夲神龟”正严阵以待。五龙见神龟挡在前方,怒吼一声,一个晴天霹雳,对准神龟迎头便打。“七夲神龟”侧背一档,金刚龟背将晴天霹雳反弹而去,五龙震退三丈。
五龙大怒,一摆龙尾,一招“惊涛拍岸”,卷起千重浪头横扫过来。神龟尾部空中一甩,祥瑞神兽白泽尾鞭一抽,画出一道白色光圈,一招“白泽定妖”,有如圆月弯刀,将千重浪头拦腰削断。
五龙张开血盆大嘴,一招“气吞山河”从天而降,对准神龟脖子咬来。神龟风头一摆,颈部被龙嘴扯下几处凤毛,还一招“百鸟朝凰”,金刚凰啄勾住龙角,翻身骑到龙背。五龙反身滚入滩涂,一招“见龙在田”,神龟松开金啄,扬起右后麒麟蹄,一招“麒麟送子”绊住五龙后爪,紧接着左后飞虎爪,一招“猛虎掏心”朝五龙腹部便是一击。五龙龙角被啄破,龙鳞裂片,龙血将整片滩涂泥沙染成一片紫红,后来人满把这一片地域称为“紫泥村”。
五龙大怒,龙须双合,一个夹击,一招“乌龙锁江”,神龟四肢被龙须绞锁,勒出血丝,神龟将四肢和头尾紧缩入龟壳,滑脱龙须。五龙将带着神龟血丝的龙须朝空中一抖,洒出一片血雾。农历三月,九龙江一带杨梅树已经挂果,据说那些没有被水淹掉的杨梅,被七夲神龟的血雾染过,长得比其他地方的杨梅更红更甜,有的熟得比其他地方早,还有晚熟的大如鸡蛋的品种。从此九龙江龙海,浮宫村,紫泥村一带为杨梅盛产地,人们都说神龟的每一滴血雾也都为乡民造福。
“七夲神龟”和“五龙饕餮”斗得天翻地覆,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神龟依照吴夲吩咐,缠斗至中午。饕餮食量极大,体力严重损耗,需要补充食物。是时候按计划,故作败状北撤。五龙此时已觉得精力消耗不少,终见神龟退避,不假思索,随后驱赶。神龟左右躲闪,在五龙屿上兜圈子,故意惹恼五龙,然后朝青、白礁奔去。五龙已是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将九龙江平原尽数淹没,只见它几个翻滚,越过纺锤岛,在东海上空,翻江倒海,呼风唤雨,整个东海上空顿时遮天蔽日漆黑一片,“五龙饕餮”使出无敌绝招——九级“吞日太风”。海天之间升起九个螺旋漏斗风柱,以排山倒海略过纺锤岛,朝浯洲屿,嘉禾屿,青、白两礁直扑过来。
此时,一百零八只阔嘴天狮早已在“浯洲屿”严阵以待,天狮首将把“夲”字大印高高举起,百狮齐吼!天音威猛雄壮,有如百万雄师,气吞山河,仿佛震天气炮,将逼近的九个螺旋太极神风柱一个个击爆得支离破碎,成残风败云。大部分太风被阔嘴天狮吸入腹中,剩下的太风已被打得零零落落,不成气候,飘到九龙江口已成强弩之末,没了什么威力。
五龙这时已是饥肠饿肚,两眼昏花,追到青、白礁,依稀中看见两个村庄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趴着一只只的小神龟,以为是神龟的子子孙孙,五龙恼羞成怒,残性怒发,几个旋风将伏在各门口的小龟全部被卷起,在空中旋舞着,一只只被五龙吞入腹中。这正是吴夲交代村民们做的“糯米龟粿”,此刻“七夲神龟”见五龙连中二计,便伏在地上,顺着螺旋风向,一招“万芴朝宗”将八百斤糯米蒸发的九千只糯米龟粿尽数极速送入五龙腹中。乌龙发现不对,已来不及收口,九千只糯米龟糕一下子把“五龙饕餮”的肚子堵得严严实实,这些糯米龟糕都包裹着炒芝麻和油炸的花生碎粒,干焦发腻,五龙口干舌燥,回身海面,狂吸海水,不料糯米遇水则发,在龙肚里不停膨胀,一直噎到五龙胸口喉底。五龙瞬间胸腹滚胀,五脏六腑全部被撑死,整个龙身肿的圆圆滚滚,趴在五龙屿山岩顶自己的龙窟外,气喘吁吁,动惮不得,连龙窟洞口都爬不进去。
“七夲神龟”将五龙两条龙角卸下,丢在青礁和白礁的岐山和文圃山下,五龙失去龙角没了武威,终于被制服。
紫薇帝君慈德仁厚,他现身对五龙说:“你以后就在此处伏栖吧,五谷神君的糯米,九千年方能消化,你白日不可折腾,否则口干舌燥狂饮解渴,腹胀难消。”吴真人指着龙头前的石头说;“吾且将消食本草种植于石桶之内,雨露为汤。每天日落之后,你方可小饮一桶,安卧此处,勿再作恶扰民。静心修养性,千年之后或可释脱。”这块大石头,中间一个大坑,像个天然的石桶,本来在白礁龙湫岩前,吴夲前阵子用它泡药汤给铁拐李泡治瘸腿之用。方才打斗之中,整块石头被五龙尾横扫,连根拔起里飞落到龙窟前,刚好就落在这龙口旁边,也算是天意。
“五龙饕餮”垂头丧气,狼狈不堪,终于被吴真人和“七夲神龟”降服。
从此卧在五龙屿的山岩上。每天太阳升起正照着龙头,它不敢妄动,期盼日落,吸饮一桶嘴边那个铁拐李大仙洗脚的石桶泡的消食药汤。慢慢的,龙头就化作了山岩,人们称之为“龙头山”,每天五龙屿的第一缕阳光就照在龙头上,后来,有人又把龙头山叫做“日光岩”,后又在龙的脉头建了一座“日光岩寺”。龙头嘴边铁拐李大仙的洗脚桶至今依然常年湿润野草丛生,人们把它叫作“仙脚桶”。
十五、大道慈济羽化 两宫千年永祈
1036年北宋景佑三年,五月初二日,老百姓传言吴夲进山采药坠入山涧,功德圆满,羽化回天,阳寿五十有八。
闽南人自古习俗喜欢“七”数,规避“八”数,常说“七成八败”,有老人说,神龟七兽一体,战胜暴龙,吴真人本来阳寿过百,然天命有数,五十有八羽化。所以闽南成年男子,农历生辰,逢八不语,将做九诞,延俗至今。
史记,第二年,白礁百姓为了纪念吴真人,将其看病问诊的龙池岩改建位龙湫庵,立像祭拜。漳、泉两府多有传闻吴真人生灵显圣,治病救人,消灾除恶等各种事迹,家乡父老前后在青礁社和白礁社建立了宫庙纪念。分称东、西慈济宫。慈济宫至今留下很多当年的草药方“龙秋百草”,并一直有“卜卦”求药签独特的传统特殊习俗。有人说东、西两宫也是执印“阔嘴天狮”和“七夲神龟”陪伴吴真人镇守白礁、青礁,监管龙角的居所。
沧海桑田,千年过去,东、西两宫历经历代翻修重建,西宫,白礁慈济宫,现在位于漳州龙海角美镇白礁村,宫内依然供奉着一尊手持大印的石狮雕像,称为“国母狮”,民间传说明永乐年间吴真人显灵医治宋仁宗母亲乳疾,皇帝所赐。近代专家考证乃南宋石狮。石狮手中大印,阴阳双读,为“夲”为“亚”。乡野传说,此乃当年持“夲”字封印招令一百零八只“阔嘴天狮”镇守“浯洲屿”抵抗“太极神风”的狮爷统帅。而其余一百零七只“阔嘴天狮”便被留在“浯洲屿”抵挡台风。今日若去“金门岛”,即当年的“浯洲屿”,“阔嘴天狮”早已被尊称为“风狮爷”,家家户户皆有供奉。有说当年吕洞宾传令;“阔口神嘴,将妖风尽数收覆,不得有误”。持印师将军传令时因为天狮阔口,咬音不准,众狮爷听成“将妖风尽数收腹”,结果众狮爷都吃风吃到“膨风肚”,闽南地区喜欢把那些大嘴巴海侃神聊的人叫“膨风师”(师狮同音)也是来源于此。
东宫,青礁慈济宫,现位于厦门市海沧区青礁村。虽然朝代更迭,几经翻建修复,但是殿内回廊顶,依就彩绘一只硕大的背驮神印的“七夲神龟”。“七夲神龟”慢慢的被简化称为“七夲仙”。“夲”,字辞海称“疾进、进趣,从大十,大十者,犹兼十人也”。因为闽南阿嬷说,吴真人少小之时,神力还未恢复,“七夲仙”担当守护神,从小就陪伴吴真人玩耍长大,闽南人便赋予“七夲仙”新的专属功能——小孩子和出门远行者的庇护神。史书记载郑成功和施琅出征台湾时,将士们随身携带“保生大帝吴夲”和“妈祖”神仙,后来在整个台湾宝岛落地生根,分香各县,这是不争的事实。“保生大帝”的分香遍布台湾和东南亚华人社区。闽南语“𨑨迌”两个字,是日以继月的玩耍,是尝试新鲜事物,是游玩、嬉戏之意,是一种开朗豁达乐天的生活态度。“𨑨迌”读起来和“七夲”谐音,慢慢的,“七夲仙”和“𨑨迌仙”,“𨑨迌仔”便经常通用。
1996年,青礁、白礁慈济宫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08年,保生大帝信俗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
*注:“𨑨迌仔”第一个字为日再加一个走之底,不少打字工具打不出来,在康熙字典第1237页,读“zhi”第四声,第二个字是月再一个走之底,读tu,第四声。.
后记
本文作者,厦门鼓浪屿土著,祖父1875年生于浙江绍兴,“三味书屋”后人,青年时移居鼓浪屿,于1981年在鼓浪屿仙逝,享年106岁,人称“寿老仙生”。祖母籍贯苏州,三十年代中远嫁鼓浪屿寿家,2014年终老于鼓浪屿,享年97。1875-1981,1917-2014,“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爷爷过世时,我13岁,奶奶过世时我46岁。他们有太多的故事,我没好好编写。
我经常说,“阿嫲说”。我嘴里的阿嫲其实有三位,除了我奶奶,还有外婆,外婆祖籍龙海石码,她年轻时,也即民国在那个所谓最好二十年期间,和外公一起到鼓浪屿打拼,从此成为鼓浪屿人,一直九十年代,87岁过世,第三位是我小时候寄养在她家的“阿婆阿嫲”,她也是传奇人物,“阿婆阿嫲”,我72天大就在鼓浪屿“大夫第”她家寄养,一直到三岁,回到十分钟路遥的我家。但我最经常的是跑回“大夫第”蹭饭,蹭烤地瓜,蹭各种水果,美食、故事,蹭人生。九十年代末“阿婆阿嬷”搬过来厦门岛几年后,九十岁仙逝。
关于鼓浪屿和五龙屿的说法,在民间。旧时同安县,还有漳州,特别是龙海,石码,浯屿,甚至东山岛的渔民,都是叫“五龙屿”。文人雅士,专家学者硬要说“后来叫鼓浪屿更好听更雅”,这个我同意,但是“五龙屿”,它一直在的啊。
这个岛屿上面有几块石头很出名。龙头山,出名以后变成日光岩,不说也罢,爬那龙头山顶,走正路,一定是要经过“日光岩寺”,上行几步经过“九夏生寒”那个窄窄的石台阶,还没到所谓郑成功古山寨石门前右手边,有个石头缝洞穴,便是文中的龙窟。小学时候,我和同学进去过两次,感觉里面阴深深,又黑又臭,都喊着有鬼,走了几步就跑出来,那时能进去走几步的男生,都已经是“𨑨迌仔”、“七夲仙”了,那叫个神勇啊!
穿过山寨石门洞右转上“古避暑洞”,出了洞口右上一直到顶是龙头,左转往下走几米,有个小亭子,亭子对面那块向外突出的圆柱石头就是“仙脚桶”,“仙脚桶”那个凹陷的窟窿,真的是一直有积水,有杂草。顶级的皮实少年也是有几个爬山去过的,我不敢,因为不小心掉下去,那可是顺着“鼓浪洞天”和“鹭江第一”直接掉下回“日光岩寺”右后方,基本也就去北宋和五龙做伴了。
岛屿上最有名的一块石头,就是那块“鼓浪石”,鼓浪石中间那个洞,本来没事,后来因为鼓浪屿太出名了,江湖上就分了两派,一派“在室派”,海蚀之说是杠杠的。另外一派“古墓派”,仗着是老鼓浪屿人,硬硬说是“革命时代”打洞打的,后来“在室派”那边有人拿出旧时黑白照片,说你们“古墓派”老鼓浪屿人黑白说,清朝照片里那个石头已经有洞了。然后我听说“古墓派”又哼哼唧唧说本来小洞,民兵神勇,搞大了。
我就不一样,我就是老鼓浪屿人,但我不是“古墓派”,老友龚教授说我是“虎兰派”,所谓“虎兰”,一般长有虎牙,说古讲鬼口吐兰花,一本正经。阿嫲说我这是“说鬼给虎咬”。我们“虎兰派”说鼓浪石那个洞,民兵打洞再神勇,也不如“七星神剑”插一插。
“五龙屿”上面有祭奉“保生大帝”的庙宇,“种德宫”和“兴贤宫”。“兴贤宫”又叫“大宫”,原来建在现在鼓浪屿体育场那个路口,四孔井对面。小学时我们常爬到那个戏台去打闹,记得青斗石的雕像断头断臂的。再后来,戏台对面的宫殿成了鼓浪屿区青少年宫,里面办了图书馆,我开始经常性的跑去借书看,那是我启蒙的神圣殿堂,看着看着,书就经常被我看完,老是去问还有没有新书。我以看外国书为乐,看着看着,少年也就成了青年。影响我三观很多书多是在那里借的,《根》,森村城一系列,阿瑟-黑利系列……
“兴贤宫”最后被颠覆,那时候大规划师威武,将那里改成马约翰广场,还把马老师的半身雕像立在戏台和宫殿正中位置,每次我看到他,就会想起那部电影《第八个是铜像》里那个第八个。我经常在想,马约翰老先生整天对着那个戏台,挡着“兴贤宫”,还笑得那么一本正经,他肯定少年时也是个“𨑨迌仙”,回去一问,三位当年看过马先生少年英姿的阿嫲都说肯定是,当然是。我就释然了。青少年宫搬走后,我开始去地下书店租香港台湾走私过来“成长类”书籍,“虎兰派”雏形已成。
前几年,厦门市,准确的说是海沧区要操办“保生大帝”文化节,这是好事,也是个团结海峡两岸乡亲,有助统一大业的事。那年,报社的春雷老师费神写了一本《保生大帝》,春雷老师考据地方文史很是了得,这个我一直很佩服。他不知哪里听来我有收集一些关于保生大帝的乡野传说,给我来了电话咨询。我很羞愧,阿公阿嫲说的“乱力鬼神”如何说与“在室派”高手?于是我闭口不谈。果然,一点影响都没有,春雷老师出了一本很端正的《保生大帝》。我拜读之余,方知原来我们“虎兰派”一直觉得正常的事,又在“古墓派”与“在室派”之间唾沫不断。
这个纷争,就是关于“保生大帝”的名字,到底是“本”还是“夲”?在“在室派”看来没什么好争议的,是“本”。我有一帮有趣的文雅好友,把瓷、治印、藏书、鉴批、储贝,皆是地方一杰,这些君子之在此论争中,皆为“在室派”,他们认为,因为木刻不好使,中间掉链子了,成了“夲”,然后以讹传讹,结果转了一圈,到了宝岛台湾就都“夲夲”不绝了。都是木头惹的祸。依稀记得他们当中有人提起,主推“古墓派”“夲”说的,有一位是我一位忘年交,已退休的厦大知名博导郑老师,郑老师地地道道厦门土著,我们三不五时同上屏幕说三道四,彼此倒也融洽。郑老师涉猎颇广,几年前还作为首届土耳其“孔子学院”院长研学欧亚海峡。他对闽南地方风俗、神鬼之说深得三味。我想,他的“夲”说,难不成是他阿嫲说过给他按说我啊嫲给我说过的一样神话?在坚守自己的思考和理解这个方面,我一直是很佩服郑老师的,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读书人气质我应该要亦步亦趋。
“在室派”专家都说了,“本”对“夲”误,错了,改过来,本来很简单,但结果发现还没难么简单。据说全台湾省除了高雄,各县市乡都有保生大帝庙宇,台湾那边的乩童更是了得,好歹人家没断过香火,这事我估计没人问乩童,我敢打赌,“夲”时问“夲”,“本”时问“本”,要不试试!这下唐山过台湾再台湾回唐山,“古墓派”的“夲”二三十年内唱响民间,气得“在室派”直骂“朽木不可雕也”。
我想,这个事情我真的有点责任。阿公阿嫲的“本”、“夲”掌故,我一捂二三十年,过去从不叙述,不过我想即便当年说出,“在室派”也是哈哈大笑。
我不知道“古墓派”对我这个神话掌故什么味觉,但是对我们“虎兰派”来说,人是人,神是神,人话是人话,神话是神话。
人话是历史,有古书旧册可考的,只是历史也经常说谎。神话源远流长,在古树头、老石狮,在田间巷口,在阿公阿嫲的嘴里。
神话就是阿嫲嘴里那朵奇香无比,美丽妖艳的兰花,“虎兰花”。西南一朵“阿诗玛”,东边一座“雷峰塔,东南何妨一尊“七夲仙”。
鼓浪屿,五龙屿,本本夲夲。日光一直照着龙头山。
𨑨迌啦——𨑨迌仔、七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