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升麻当归类方

升麻类方

注:

汤一笑:正如裘沛然《直自金元错到今---------升麻功用质疑》一文所论,宋代以前,升麻的药效主要是清火解毒、凉血除热,以《本草图经》所云:“肿毒之属,殊效”最为精要,明代仍称其为“疮家圣药”(《本草原始》)。古方常将它视为犀角的代用品,或者常将犀角视为它的代用品。东晋•陈延之《小品方》卷第十[治丹疹毒肿诸方]的第一方为漏芦汤,用到升麻,方后云:“无升麻用犀屑”,第二方为升麻汤,第三方为升麻膏,单从《小品方》此处就可以看出升麻的古典主治。这正是宋代儿科将升麻葛根汤列为小儿斑疹第一方的原因,也是刘完素将升麻汤用于治疗雷头风肿毒的原因。

汤一笑:升麻鳖甲汤治面赤斑斑如锦纹之阳毒,今日看了一老鳖照片,发现其甲上就是斑斑锦纹,且长有肉刺突起,如同疮痈。忽然想到,古人升麻鳖甲汤用鳖甲会不会与此形象有关?

仲景弟子:近日读裘沛然老《壶天散墨》,读到其中一篇《直自金元错到今----升麻功用质疑》。裘老经过考证认为:“历代名医的处方中用升麻的,自仲景以下迄至《千金》《外台》《肘后》《小品》《圣惠》等方书,其主治病症为斑疹,咽痛,牙齿肿痛烂臭,疮疡,热毒下痢,蛊毒,壮热等证。“我在几十年的临床观察中,用升麻的适应证,一般不外咽喉红肿疼痛,牙根恶臭腐烂,发斑发疹,高热头痛,谵妄,热毒下利以及疮疡肿毒等症。药量15克到30克,有时还可以加重一些。治疗过大量患者,觉得升麻解毒,清热,凉血的作用是确切的,从来没有所谓升提太过而至喘满的情况发生,并且未见有发生什么副作用。”

前读黄仕沛老师的《梦回伤寒四大金刚》易巨荪用升麻鳖甲汤治疗鼠疫,更加说明,五版,中药学>升麻升阳举陷之说纯属误读,神农本草经的记载才是质朴真实的。可见陈修园在《劝读十则》中说:“不知本草乱于宋元诸家,而极于明之李时珍,能读《本经》洞达药性者,自知其三四味中,备极神妙。“确是有感而发。

医海一粟:升麻的功效不外乎解表退热,清热解毒,升阳透疹。笔者临床运用不多,只是日常门诊遇外方中牙痛有用者,量极小,3~6克,询问,效果都不太明显。

观裘沛然老先生《壶天散墨》中极力提倡升麻的用法,并引用宋朱肱说其重剂可代犀角;又谢海洲老先生之用升麻甘草汤加减治疗肝疾有捷效。

舅家表兄窦大过量饮酒,伤肝日久病硬化黄疸,经治百日后唯磷酸酶稍高,适逢龋齿发炎剧痛如啄牵及头颞,吃西药怕伤肝,求乡里无证牙医,见其剧痛不敢破髓减压。哎呀有声求治,思量再三,独用升麻100克水煎三次混合均分九次服,日三次。复诊说服一次而痛减,二次而痛失,夜间即安然而能睡。嘱其再看牙医,因痛失不听,月余再痛服之又安。

邻居张二妇,龋齿疼痛牵及头颞奇嚎顿足,处以升麻100克如上服法而安。

重剂升麻虽不能根治龋齿,但不失一种良好镇痛性能的有效中药,不逊西药卡马西平0.2。特别对于西药有许多禁忌症的患者来说,值得临床推广。

......

麻黄升麻汤

原文: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喉咽不利,唾脓血,泄利不止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伤寒论》(357)

原方:麻黄(去节,二两半) 升麻(一两一分) 当归(一两一分) 知母(十八铢) 黄芩(十八铢) 葳蕤(一作菖蒲,十八铢) 芍药(六铢) 天门冬(去心,六铢) 桂枝(去皮,六铢) 茯苓(六铢) 甘草(炙,六铢) 石膏(碎,绵裹,六铢) 白术(六铢) 干姜(六铢) 上十四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一两沸,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相去如炊 三斗米顷,令尽,汗出愈。

注:

麻黄升麻汤比例:十二分而当一铢,二十四铢为一两

麻黄(10)二两半 升麻(4)一两一分 当归(4)一两一分 知母(3)十八铢 黄芩(3)十八铢 葳蕤(3)十八铢 芍药(1)六铢 天门冬(1)六铢 桂枝(1)六铢 茯苓(1)六铢 甘草(1)六铢 石膏(1)六铢 白术(1)六铢 干姜(1)六铢

东子:葳蕤即玉竹,天门冬即天冬。麻黄升麻汤为甘草麻黄汤合白虎汤合桂枝加茯苓白术汤合桂枝人参汤合黄芩汤,去粳米人参大枣,减量石膏,加升麻当归葳蕤天门冬。麻黄升麻汤治寒热并现,燥湿同现。喉咽不利,唾脓血,为必见证。泄利不止为或然证。

汤一笑:此方是不是仲景方没有定论,但它的确是六朝时的古方。《小品方》(约454-473年)卷第六[治冬月伤寒诸方]中有此方。王焘《外台》卷第一[短剧方四首]也有引用此方,《短剧方》即是《小品方》。王焘还说:“此张仲景伤寒论方”。(注:有人误会此话是《小品方》作者陈延之说的)。

容以学:“下部脉”即是仲景批评“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之趺阳脉(足背动脉),

“下部脉不至”就是足背动脉搏动消失,表明“胃气绝”。趺阳脉法古人常用于“决死生”。疾病比较危重的情况下,医家会直接去触诊趺阳。

医案:

yjhd:某女,65岁,以咳嗽一月余來诊。咽痒,口干口苦,怕冷无汗,体格健壮,大便不成形,每天两到三次,咯黄白痰,量不多,脉弦滑,苔干黄。开方麻黄10升麻6桂枝6白芍10白朮10干姜10石膏20茯苓15炙甘草6知母10当归10玉竹10天冬15黄芩15麦芽15。七剂,水煎服,每日两次。一周后复诊告知症状明显好转。

小吹:《伤寒论》357条“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喉咽不利,吐脓血,泻利不止,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组方:麻黄二两半、升麻一两一分、当归一两一分、知母、黄芩、葳蕤各十八铢,石膏、白术、干姜、芍药、天门冬、桂枝、茯苓、甘草各六铢。

此条文历来倍受争议,柯韵伯在《伤寒来苏集》中云:“六经方中,有不出于仲景者,合于仲景,则亦仲景而已矣。此方大谬者也……”。丹波元简云:“此条方证不对,注家皆以阴阳错杂之证,回护调停为之诠释,而柯氏断言为非仲景真方,可谓中古卓见矣。”

      观现今之医,亦有用此方者,但其对方证的把握往往强差人意。由于抓不到仲景的规律,揣度的成分大,把一首特殊的方,作一般视之,或离开仲景用药通则去强解方义,故即便用了此方,也不见得是此方之证。试举一例如下:

      李某,男,30岁,1985年1月28日初诊。患者腹痛腹泻,日3-5次,偶带脓血,时发时止年余,均以“肠炎”、“菌痢”处之。予抗菌素及“理中”、“四神”类,始而少效,久服如故,现消瘦神疲,畏寒肢冷,动则大汗蒸蒸,咽干口苦,但喜热饮,食后觉胃中荡水,肠鸣漉漉,时时欲便,里急后重,舌红,无苔,脉沉细数。查乙状结肠纤维镜示:进镜18-25cm处,粘膜呈多个浅表溃疡伴充血水肿。肠粘膜粗糙,可见脓性分泌物覆盖。

      诊断慢性溃疡性结肠炎(慢性复发型,中度,活动期)。《证因脉治》谓“此为中医内伤休息痢之症,无外感之邪,非暴发暴痢之症,但因脾胃亏损渐成积痢,或发或止,终年不愈。”此当属之。为湿热积滞而致邪留,因其虚实夹杂,治当清温兼施,补泻并用.升清通下并举,麻黄升麻汤加减主之:麻黄6g,升麻12g,黄芩12g,当归12g,白芍30g,炙甘草20g,玉竹20g,知母10g,茯苓30g,炒白术20g,桂枝l0g,干姜l0g,滑石60g,太子参30g.天冬12g,3剂,水煎服,日1剂。

      二诊 腹痛减,欲饮水,舌脉如故,此为阳渐复,气化得助之兆。原方5剂。三诊:腹无所苦,大便成形,偶带白粘物,舌红苔薄白,此为阳复湿去热清,阴精得充之征。去滑石加山药20g,再进10剂,月后来诊,面润体丰,二便调。结肠镜复查示粘膜未见溃疡,分泌物较多。2年后随访无复发。

      原按:泄痢间作,久治乏效,气阴大伤,邪陷湿滞化热,腐肠化脓耗血为主要病机。方取麻黄、升麻升清举陷以宣上焦,太子参、白术、干姜、炙甘草宗理中,温脾散湿而启中焦枢机之升降;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温药化饮伍滑石兼寓六一散渗利下焦;黄芩、知母、滑石渗湿清热而不伤阴,如是则湿热分消;当归、白芍、天冬、玉竹、太子参益气养阴,本虚可调,共成宣三焦、充精气、健脾胃、生化不息之法[sup][1][/sup]。

      我们认为,此例值得商榷之处甚显:

      1.麻黄升麻汤乃厥阴病上热下寒之厥证,属急性病范畴,而此例仅为慢性溃疡性结肠炎又非急危阶段,厥证并不明显。正如作者引用朱丹溪《证因脉治》所说:此为内伤休息痢之症,“无外感之邪,非暴发暴利之症,但脾胃亏损,渐成积痢,或发或止,终年不愈。”所以此案断非此证,用麻黄升麻汤则有捕风抓影之嫌。

      2.此案按语谓:“方取麻黄、升麻升清举陷以宣上焦。”此案关上焦什事?论中原文本有“喉咽不利,唾脓血”之证,但本证却无咽喉之证,即使是原方证,也非上焦表邪,故无需宣发。

3.升麻升清阳作用,实为后世之臆说,仲景断无此意。更何况此方仲景以麻黄升麻为名,全方用量最重,断非引经之药。

麻黄升麻汤看似是千古之谜,就如同其他《伤寒论》难解之方一样,用常理去解是终难得出结论的。本方疑点虽多,用仲景的用药常规观之,虽不能全面解释,但还是有脉络可寻的。黄师认为此方实含升麻鳖甲汤、白虎汤、理中汤、黄芩汤之意。

仔细分析此证,与现代医学危重病阶段,多器官功能障碍综合征(MODS)的表现甚为相似,现探讨如下:

      1. “咽喉不利,唾脓血”

    “咽喉不利,唾脓血”,其实是全身炎症反应的症状,当然还极有可能伴有寒战、高热等表现。厥阴为寒热虚实错杂之证。此方证以热邪壅盛之咽喉不利,唾脓血为基础。

      本方以升麻为名,且重用之(一两一分),便是针对咽喉不利,唾脓血的。仲景用升麻仅有两方,一为麻黄升麻汤,一为升麻鳖甲汤。后者出自《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阴阳毒脉证并治》篇:“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唾脓血……。”方用升麻为主(二两)配当归、鳖甲、甘草、蜀椒、雄黄。阴毒去蜀椒、雄黄。麻黄升麻汤证及阴毒、阳毒,三证均以升麻为主。可知升麻为解毒之品,能利咽喉。1894年前后,粤港发生严重的鼠疫,易巨荪为首的广东伤寒四大金刚,以升麻鳖甲汤治疗鼠疫取得极好的效果,一直传为佳话。

    《神农本草经》载,升麻“解百毒,辟温疫、瘴邪、蛊毒”。

      方中重用的升麻很可能可以通过对失控的炎症因子进行调节,从而逆转全身炎症反应的进一步发展。这里提到“唾脓血”,而在全身炎症反应综合征(SIRS)以及休克的阶段,微循环淤血、缺氧是很容易伴发弥漫性血管内凝血(DIC)的。升麻鳖甲汤、麻黄升麻汤均配以当归,以活血化瘀。则可改善血管舒缩功能以及血流速度,从而预防和控制DIC的发生、发展。

方中并以天冬、玉竹之润以制燥而利咽喉,与当归寒温互参。

      2.“泻利不止”

      “泻利不止”不是一般之下利,是“不止”,来势之急可知。本因热邪致利,不止,则伤阴损阳,势所必然。在危重病阶段,肠源性细菌、内毒素异位,胃肠功能紊乱,水电解质平衡失调。出现寒热错杂的泻利,也是很常见的。观仲景方如半夏泻心汤、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均是治泻利以寒热互用之例。本方以黄芩汤(黄芩、芍药)合理中汤(干姜、炙草、白术)寒热互用,标本兼顾,以针对不止之泻利,在情在理。

      3. “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

      此组证候,是本方证之焦点,是一种感染性休克的表现。

      感染性休克早期多是一种高排低阻型的休克,由于皮肤血管的扩张,多表现为暖休克,太阳、阳明病篇的白虎汤及白虎加人参汤证,汗出,身热,大渴便是这一时期的症状。由于血管扩张,故有阳明脉大,白虎加人参汤的脉洪大,白虎汤的脉滑。 

335条:“伤寒一二日至四五日,厥必发热,前热者后必厥,厥深者热亦深,厥微者热亦微。厥应下之,而反发汗者,必口伤赤烂。”350条“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白虎汤主之”。热深厥亦深的白虎汤证则是血管收缩,有效循环不足的低排高阻的冷休克阶段。此时若血管进一步强烈收缩,有效循环不足,便出现了麻黄升麻汤脉不至的情况。

      杨麦青在《伤寒论现代临床研究》中提出:白虎汤就如同西医补液支持,他治疗高热时,多以冬眠合剂配合白虎汤使用。这和张锡纯阿司匹林加石膏汤的用意基本是一致的,都是在西药退热的同时,以白虎汤清热养气阴。这与黄师的见解相合:“白虎汤不治“大热”,是以养阴为主的方”。

      全方以麻黄为主,重用二两,以桂枝制之。仿“还魂汤”之意,还魂汤载《金匮要略》杂疗方。以麻、杏、甘三药,主“救卒死,客忤死。”《千金》用桂心二两,即麻黄汤。《千金》云:“此方主卒忤,鬼击飞屍,诸奄忽气绝复觉,或已无脉……”。《伤寒论》281条:“少阴病,脉微细,但欲寐也。”301条:“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结合本方证观之“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应同类此,故用麻黄为主,振奋沉阳以救厥。程门雪认为本方之厥“不用附子者,防唾脓血之上热耳。”恐怕不能如此观之,是麻黄与附子之救厥,各有所用而已。四逆汤类方之厥,乃是寒厥、脏厥,故用附子。若真为防唾脓血的话,麻桂同样不利于喉咽,所谓:“桂枝下咽,阳盛则弊”。此方麻黄为主,配合白虎寒温互参。是针对热厥过渡至寒厥的一个法门。

      诚然,此方还有很多值得争议之处,如凡服桂枝汤吐者,其后必吐脓血也;麻桂下咽阳盛则弊;脉沉迟不可与白虎汤;下利不止洞泄不宜芍药、黄芩等都是常理。不过此证寒热错杂直非常理可解释。

      仲景书中称“难治”者多不载方,载方者仅四条:一为本方证,一为377条之四逆汤证,一为《金匮要略·黄疸》之硝石矾石散,一为178条“脉结代”之炙甘草汤。均为重症,可能有掷以孤注、背水一战之意。还有就是此证寒热错杂,虚实互见,认证颇难把握之谓。

      此方虽看似繁杂,却顾及了MODS的各个发病环节,如SIRS、休克、胃肠功能紊乱,甚至其后出现的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等危重证阶段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重用麻黄、升麻、当归解决主要矛盾,其他各药均用量奇轻,只为照顾副证,其意甚明。

      本方之服法,亦与他方不同。方后云:“分温三服,相去如炊三斗米顷令尽。”即在短时内服完三服药,使药力持续,是治急性病的服药方法,因此此证不是如上所举李某案之类的慢性疾患。

      可见,经方是千百年临床实践的总结,不能以理喻之者,可以存疑,不要轻率弃之,更不要强解之。证之临床,本方仍有可遇见的机会,本方仍能救厥。柯氏等断言非仲景方,似嫌孟浪。所以,著名中医学家程门雪先生也发出概叹道:“前谓此方之误甚明,今觉不然……柯氏未之思,遽下断语,不当也。乙酉读此条,得其解,……学无止境,勿遽自以为是也,观此可证。”[sup][2][/sup]

      4  典型病例

      例1:吴棹仙麻黄升麻汤医案一则

1939年,时值抗日战争,余居渝。一军人转战沙场,备受风雨寒热,一病而唾脓血,西医误用凉药,以至大下不已,滴水不饮,命在旦夕,余诊之,手足厥冷而胸中灼热,两手寸脉沉缓不现,下部趺阳、少阴脉不至,舌红赤。因思仲景有云:“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喉咽不利,唾脓血,泄利不止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正与此证一一吻合。盖外感风寒,内伏积热,医反下之,以至表邪内陷,中气大伤,胸中积热依旧,津气虚而胁迫血热上行也。因投仲景原方:麻黄四钱、升麻四钱、当归三钱,茯苓、白术、白芍、天冬、石膏、干姜、桂枝、甘草各一钱,黄芩、知母、葳蕤各三钱。上药十四味,按法先煎麻黄,去浮沫,内诸药同煎,分温三服,一剂而病除,重返前线,凯旋归来,专程谒于渝之医庐,谈当时病笃,为余所救,九死一生,不胜感激之至云。

此证余五十余年仅见一例耳。

      例2:陈逊斋麻黄升麻汤医案一则

      李梦如子,曾二次患喉痰,一次患溏泻,治之愈。今复患寒热病,历十余日不退,邀余诊,切脉未竟,已下利二次。头痛,腹痛,骨节痛,喉头尽白而腐,吐脓样痰夹血。六脉浮中两按皆无,重按亦微缓,不能辨其至数。口渴需水,小便少。两足少阴脉似有似无。诊毕无法立方,且不明其病理,连拟排脓汤,黄连阿胶汤,苦酒汤,皆不惬意。复拟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终觉未妥。又改拟小柴胡汤加减,以求稳妥。继因雨阻,寓李宅附近,然沉思不得寐,复讯李父,病人曾出汗几次?曰:始终无汗。曾服下剂否?曰:曾服泻盐三次,而至水泻频仍,脉忽变阴。余曰:得之矣,此麻黄升麻汤证也。病人脉弱易动,素有喉痰,是下虚上热体质。新患太阳伤寒而误下之,表邪不退,外热内陷,触动喉痰旧疾,故喉间白腐,脓血交并。脾弱湿重之体,复因大下而成水泻,水走大肠,故小便不利。上焦热盛,故口渴表邪未退,故寒热头痛,骨节痛各证仍在。热闭于内,故四肢厥冷。大下之后,气血奔集于里,故阳脉沉弱;水液趋于下部,故阴脉亦闭歇。本方组成,有桂枝汤加麻黄,所以解表发汗,有苓、术、干姜化水,利小便,所以止利,用当归助其行血通脉,用黄芩、知母、石膏以消炎清热,兼生津液,用升麻解咽喉之毒,用玉竹以祛脓血,用天冬以清利痰脓。明日,即可照服此方。李终疑脉有败征,恐不胜麻、桂之温,欲加丽参。余曰:脉沉弱肢冷,是阳郁,非阳虚也。加参转虑掣消炎解毒之肘,不如勿用,经方以不加减为贵也。后果愈。

      按:以上两案皆为寒热错杂的急重之证,既有咽喉不利,唾脓血,又有下利、肢厥、脉不至,如吴棹仙所说:“正与此证一一吻合”。故此方虽因其不可理喻而引起多方争议,实一起沉疴,疗顽疾的良方。此方虽怪,但此证临床并非不可见,今年初黄师遇到一例小儿急性传染性单核细胞增多症,高热肢厥,咽峡炎,腹泻。方证极似麻黄升麻汤,可惜此患儿住市儿童医院病房,黄师不便参与治疗。

......

升麻鳖甲汤

原文: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文,咽喉痛,唾脓血。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升麻鳖甲汤主之。《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治第三》

阴毒之为病,面目青,身痛如被杖,咽喉痛。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升麻鳖甲汤去雄黄、蜀椒主之。

原方:升麻二两 当归一两 蜀椒(炒去汗)一两 甘草二两 雄黄半两(研)鳖甲手指大一片(炙)

右六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顿服之,老小再服,取汗。(《肘后》、《千金方》阳毒用升麻汤,无鳖甲有桂;阴毒用甘草汤,无雄黄)

注:

王贵强:新冠重症的病人,预测预警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强调早期干预,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如何早期干预?就是通过挖掘各种早期的预测阈值指标来进行判断,帮助医生发现病人病情变重的风险,比如乳酸的问题,我们当时在病例中发现一些死亡病例乳酸偏高,持续三五天,病人最后突然死亡。

医案:

向往仲景:一妇人42岁,面色晄白,全身软无力,上感后几天,下肢发现十几处铜钱大的乌快,纳差便稀,舌苔白,脉沉细.我处方升麻30克,鳖甲15克,当归15克,炙甘草10克,桔梗20克,阿胶15克.当时药很少又不好收钱又怕病人说,我说就像射箭高手只须一根箭,不是高手须很多支箭但不一定射中,病人说好知道道了.吃了二剂便好了,病人还告诉我一个意外之喜多年面斑亦好了,我为之一振还有这功效,我一看确实只有一丁点了,确实意外收获.

易巨荪《集思医案》:四十、甲午岁,吾粤疫症流行,始于老城,以次传染,渐至西关,复至海边而止。起于二月,终于六月。凡疫疾初到,先死鼠、礼曰:是谓发天地之藏诸蛰皆死。是时虫蚁皆死,鼠穴居亦蛰之类。后及人、有一家而死数人者,有全家覆绝者,死人十万有奇。父不能顾子,兄不能顾弟,夫不能顾妻,哭泣之声遍间里。疫症初起,即发热恶寒,呕逆眩晕,其似伤寒少阳病。惟发热如蒸笼,眩晕不能起,或目赤或红或黑,或吐虫或吐血,此其不同也。有先发核后发热者,有发热即发核者,有发热甚或病将终而后发核者,有始终不发核者。核之部位有在头顶者,有在胁腋者,有在少腹者,有在手足者。又有手指足趾起红气一条,上冲而发核者,见症不一。大约以先发核为轻,热核并发次之,热甚核发又次之,病将终发核,始终不发核为重。核之部位以在顶,在胁腋,在少腹为重,在手足为轻。经曰:“入脏者死,出腑者愈、”脏,心肾也。在心则谵语,神昏直视;在肾则牙关紧闭,失音难治。腑,胃也。在胃虽谵语仍有清,时口渴,便闭,此病甚轻,白虎承气可治,即生草药亦能愈之。医者见其愈也,于是以不经之药,遍于路途,庸陋之方,登诸日报。甚至樵夫牧(竖)屯丁(龟)妪谬谓得古人按摩针灸之术,高车驷马,操司命之权矣。予恻然悯之。于是穷灵素论略千金之理,至金匮阴阳毒一症,见症虽未尽同而病源无异。方中以升麻为主,鳖甲当归甘草川椒雄黄次之阴毒去雄黄川椒。复读千金方,有岭南恶核,朝发暮死。病症与近患疫症无殊。其方有五香散,亦以仲师升麻鳖甲为主,而以香药佐之。因不禁恍然大悟曰:“疫者,天地恶厉之气也。人感毒气或从口鼻入,或从皮毛入,其未入脏与腑之时,必在皮肤肌腠经络胸膈之间,亦当使之由外而出,故升麻一味为此病要药。仲师故用至六两之重,古之一两即今之三钱又分三服六两即今之六钱。”若先用苦寒攻下之药,何异闭门驱盗。即至入脏与腑仍可用升麻鳖甲汤,随症加入各药以收效。予与黎庇楼(留)、谭星缘二友再三商度,因升麻一味骇人闻见,改汤为散雄黄川椒间有不用,活人无算。吴太史秋舫、李君樵茂才,见予等全活甚多,与清平局绅朱秩生孝廉创办十全堂医局李受天孝廉办事尤力,延予与庇楼(留)主席。予生平有傲骨,向不肯就医席,吴李二公再三劝驾,遂允就席一月,每日到局一时之久不受诊金,明素志也。余则庇公司其职,应手奏效。实庇公之力居多,无庸枚举,谨将予所治各症择数条列后,俾知此方为治此症之确据,庶后有患此者,不至茫然无把握云尔。

四十、宝华坊鲍少谷,有一女,患时疫,发热恶寒,呕逆,眩晕,有一核如鸡子大,起在头顶。予骇而谓之曰:“此部位甚险,幸治之颇早,未有误服别药。”嘱其以蒲公英、蓖麻,苏叶,片糖捣烂敷核。拟桂枝汤加紫草忍冬各五钱,服后啜粥出汗。翌日,拟小柴胡汤加升麻鳖甲,一连二服,下黑粪数次而愈。此症初用桂枝汤者,以其未有口渴,舌苔如常人,毒邪未入里,故以桂枝从营卫以外托之也。

四十一、施澜初老友有一婢,先起一红点在手指,随即有红气一条上冲手腕,遂起一核时人目为红丝疔,发热恶寒,头痛。予嘱其照上敷法,拟人参败毒散加升麻、鳖甲、红条紫草、忍冬,二服全愈。

四十二、龙津桥梁某,老友梁镜秋同族也。其幼子起一核在腋下,发热惡寒,呕逆眩晕,口苦便闭。镜秋嘱其邀予诊。予曰:“核在腋下,毒气最易入心。”急宜用药敷核上以上所列各药、用大剂四逆散料,中用枳芍加桔梗紫草忍冬,入升麻鳖甲散18两,连服数日全愈。

四十三、第三甫源张植臣,予之襟兄也。患疫核在少腹,寒热,眩呕,遍请治疫诸先生,或用刀针,或用钳刮,食草头及羚羊犀角大黄数服,病益剧。谵语,手足振,昏不识人,白日如见鬼。病已七日矣。梁瑞阶内兄,与其弟桂南邀予往诊,恐其病不可为,再三推却弗得。姑以大剂升麻鳖甲散料二两有奇,入紫草两煎服。是夜即能睡,翌日,神色清爽,能辨人,惟核则坚如石,色青白,即用酒糟蓖麻苏叶入,升麻鳖甲散敷核,复用当归四逆汤,以苏梗易桂枝,加紫草忍冬竹茹枳实,汤成去渣,入升麻鳖甲散两煎少顷,一连数服散断每日用轻二钱,其核软,大而红,再以前方加生北芪五钱,微流恶水即愈。核在少腹,毒气最易入肾,此症险症已具,得愈亦幸矣哉。

四十四、吉祥坊陈妇患时疫,寒热,眩呕,口渴,有红点小粒在足大趾,红气上冲至髀,起一核下少腹约二寸,予拟大剂四逆散,加紫草竹茹桔梗,入升麻鳖甲散料18两服,翌日,复用四逆散,加桃仁红花紫草竹茹花粉,仍用升麻鳖甲散如前,月事得通,毒从血解而愈。此症多是毒入血分,治妇人以通月事为上乘,即仲师升麻鳖甲汤用当归,鳖甲亦从厥阴着眼,厥阴肝藏血故也。仲师又有赤小豆当归散治脓已成者,亦即此意。但散不能急办,予见有核已成脓者,嘱其以赤小豆(一)两当归尾而二两浓煎代茶,至竹茹、苏梗、红花、紫草、钩藤、蒺藜、归须、忍冬通经活络凉血之品,宜随证加入。

四十五,予堂弟妇冯氏,有一核在髀,寒热,眩呕,小便疝如刺,每小便血从而下,辛苦异常。予嘱其先服升麻鳖甲散两,复仿热入血室之列,用小柴胡去参夏,轻用生姜加紫草、桃仁、红花、枳实、白芍,月事得通而愈。

四十六,予旧居在龙津桥二约,其横巷有姓孔者,家小而贫者也。其妻患疫核在髀,寒热,眩呕,腹痛,有孕已足月矣。得病二日,即产一女,谵语,不识人、予闻之,送升麻鳖甲散18两,二日服散三两,诸症退去,嘱其先食粥,后食饭,数日后即食姜醋,半月后精神如平时,此症若在小产或核在小腹多死。

以上数条,诸法虽未尽备,然由此推广之可以应用无穷,至若白虎承气可以治者,即上所谓在腑之义,人人皆知,无庸多赘。抑予更有深义焉。仲师以百合狐惑阴阳毒合编,以其皆奇恒病,异流而同源者也。予见有吐虫者,大渴引饮,嘱其朝服升麻鳖甲汤,暮服白虎汤送乌梅丸而愈。亦见有病愈后起居坐卧不安,语言错乱而为百合病者,予按百合法治之而愈。是又仲师言中之旨可以比例而得之也。若夫卒起即牙关紧闭,直视失音,昏不知人,顷刻即死,此又非人力所可挽救者。入藏即死,虽有奇方,奈之何哉?或曰:“疫者,天之所以罚恶人,劝善人也。先生通阴阳之秘,穷脏腑之原,此方一出,人事既尽,天道反无权矣。”予曰:“福善祸(谣)者,天理之常也;好生恶杀者,仁人之心也。设有人于此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必问其为善人为恶人而后救之,必非人情也。况病有在脏与在腑之不同,即药有能治不能治之各异,则是以其可治者尽其道于人,其不可治者仍归其权于天,如是而已。”客曰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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